一年四季中,穆家生意就数在初秋最为忙碌。
穆家商铺遍布大梁各州,这两年又在京城新开了水粉铺和绸缎庄。
物以稀为贵,江南的水粉和绸缎不仅款式新颖,品质也是上乘。再加上穆家百年传承,在扬州有口皆碑,所以穆家水粉铺和绸缎庄一经开业,便门庭若市,备受京中贵人们追捧。
这几年大梁国泰民安,百姓们手中有了盈余,也开始讲究起吃喝穿戴,因此扬州商贾赶在入冬封河前要送往京城的商船络绎不绝。
入了秋后,穆清灵忙得脚不沾地,光是手边的翡翠算盘就敲坏了两副,只可惜算来算去,还是少了七八艘送货的船舶。
隔壁荆州杨家是造船大户,穆清灵年初与杨大当家新订的十艘货船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迟迟交不了货。最后杨大当家宁可赔付三倍的违约金,也不愿交出新船。
若是不能赶在封河前将货物送到京城,拖欠贵人们的货品不说,穆家在京中刚刚树立起的口碑也算是砸了。
生意上虽遇到了棘手的难题,不过穆清灵近日的心情还算不错。
她拜访多年的詹神医终于同意为父亲医治怪病,经过几次针灸,穆天成手脚抽搐的毛病有所好转。
尽管詹神医直言针灸并不能根治父亲的疾病,只会拖延最终发病的时日,但穆清灵还是感到欣慰,见到父亲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她也没有在穆天成跟前提过货船短缺之事。
这日,她受杨家二公子之约前往香刹寺品茶。
香刹寺坐落于扬州城外的栖霞山上,如今早秋刚刚冒出个头,山间的红枫叶已然变了色,远远望去满山浸染姹紫嫣红,云雾缭绕,美得胜似仙境。
穆清灵着急赴约,无暇欣赏水载红叶,树影婆娑的山间美景,由僧人领路穿过林间小路,径直入了茶室。
“许久未见,穆兄还是这般风度翩翩。”
杨家二公子名叫杨铭,生得是浓眉大眼。他瞧见穆公子走进茶室,笑着起身相迎。
穆清灵手持聚骨扇,抱拳笑道:“啧啧,数月不见,杨大哥变得愈加伟岸,真叫穆某好生羡慕!”
杨铭咧嘴一笑,他两年前和穆公子在生意上有交集,知晓对方不拘小节的爽朗性格,于是手指茶案上的香茶道:“穆兄尝尝我带来的君山银针。”
穆清灵也不客气,盘腿坐在蒲团上,端起茶盏浅尝一口,眯眼笑道:“好茶!”
杨铭被穆小公子明艳的笑容晃得一愣,脑中不免想起另一个人,他脸颊微微泛红,轻咳一声问道:
“不知...穆兄的妹妹,身子可有康健一些?我上月去南疆走商,无意间购得一株百年灵芝,听说灵芝最适宜给女子泡药酒服用。咳咳,我买回去孝敬老母,没想母亲食了几次后口中生火,想着放在家中也是糟践了,穆兄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回去给...你妹妹调理身子。”
穆清灵神色自若,看着杨铭身后小厮打开锦盒,盘口大的紫皮灵芝完整无缺,一看就不是凡品,怕是南疆王宫里都没有这种成色的宝贝。
她微微一笑:“有劳杨兄挂心,家妹的身子还是老样子,郎中说是胎里带的毛病,就算是太上老君的仙丹给她吃了也是无用。这紫皮灵芝金贵,就不必浪费在她身上。”
“穆兄这是什么话!”杨铭大眼一瞪:“你若是不收下,我一会便让人丢进山沟里去。”
穆清灵无奈一笑,只好谢过杨铭的好意,同时拐弯抹角敲打几句,感叹因货船短缺导致成山的货物堆积在船坞,父亲整日唉声叹气,妹妹见到父亲忧心忡忡的模样,也是茶饭不思。
听到好友的话,一直对穆家小姐牵肠挂肚的杨铭却是紧拧眉心,久久不语,最终在连灌下三壶君山银针后,才缓缓开口:
“穆兄,实不相瞒,你年初定下的货船早就做好了,只是在准备在交船前,荆州知府叫大哥前去谈话,等大哥回宅后...便让造船工匠将十艘货船...全拆了。哎...不满你说,大哥为赔付穆家的违约金,已向黑市借了高利贷。”
从杨铭口中得知隐情,穆清灵脸上不露声色,半阖的眸子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感叹荆州大佛一出手,她这个无名小鬼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与杨铭告别后,穆清灵带着红绡正要下山,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
“穆公子请留步。”
穆清灵转过身,瞧见一位颇为眼熟的侍女笑盈盈地冲她行礼。
“穆公子,明月县主正在古寺内赏景,邀您前去品茶。”
“那真是巧了!”穆清灵摇晃聚骨扇微微一笑,脚下未动,似是不经意问道:“明月县主怎知小人在香刹寺内?”
站在远处的侍女淡淡一笑:
“县主听闻栖霞山中枫叶正当季节,故来一游。方才县主在映月泉边赏景,恰巧看见穆公子上山,本想唤公子前来,见公子神色匆匆,县主猜想公子应有要事在身,便遣奴婢来此等候公子出来。”
穆清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终于挪动了脚步,她一边朝侍女走过去,一边好奇问:“不知王爷可在寺中?”
“王爷今日有公务在身,没有陪县主上山。”
侍女回答完又催促道:“穆公子请随我前往县主小歇的禅室。”
“那便有劳姐姐领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