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城里的怪事越来越多。
叶小丁坐在客满楼外面的台阶上,垂着眉眼嗑着瓜子,她穿着一件十分宽大的男人的粗布衣衫,腰间系着一条粗布腰带系的紧紧的,看起来身体空空荡荡,只有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十分醒目。
今天没什么客人,只留她在家照看客栈生意,一大早叶莺莺就装扮的花枝招展的出了门,走之前还特意到柴房看一眼刚刚从潮湿的被褥中爬起来的叶小丁,看着叶小丁满脸脏兮兮,发型如鸡窝,顿时信心满满的朝着城西蹦跶去了。
如果叶莺莺不会有事没事在自己身上找优越感,当时她也许会好心的告诉叶莺莺今天的腮红涂的有点重,就像凉山上的野猴子的臀部。
希望“有眼光”的叶大娘会提醒自己的女儿,不过可能性不大,因为叶大娘的审美向来是以叶莺莺为标准的,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亲妈眼里出来的都是世界小姐。
头顶的太阳老大,叶小丁的神情恹恹,她站起身来抖落掉身上的瓜子皮屑,眯着眼睛就看到不远处出现的一个人眼生的很,那人年纪轻轻,一身道士装扮,头上梳着一个利落的髻,身着霜色细布长袍,腰带上没有什么花哨的花纹,腰间却别着各式古怪的物件,一把并不崭新的长剑,插在有些简陋剑鞘里,好端端的挂在后腰处,身后背着一把黑色的竹纸伞,远远的就能清晰的看到有截伞骨脱离了骨架,从伞里露出来,在外面一荡一荡的。
叶小丁不动声色的将那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最后落到了他腰间挂着的一个木质的牌子上。
那木牌通体红色,上面雕刻着镂空的花纹,而中间则是一个大大的“赏”字,叶小丁本不识字,这个“赏”字倒还是知道长什么样子的。
还以为是宁采臣,没有想到是个赏金人。
直到那客人走到自己跟前,叶小丁才收起瓜子,露出自己的八颗大牙摆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道长,这是从哪里来?可找到住的地方,若是还没,小店今天还有上好的房间。”
那道士将叶小丁略显做作的笑容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是看看冷清的街道,又探身看看客栈里面冷清的大厅,说了句:“没什么客人嘛。”
其实客满楼这几年就不景气,叶老板在多年之前不幸一觉睡了个天长地久,再也没有醒过来,于是客栈就成了老板娘打理,叶大娘未得自己丈夫做生意诀窍的十分之一,倒是把过日子吝啬劲儿用到了管理采购上,以至于店里的生意越来越萧条下去了。
平时回头客什么的,是别想了,也就碰到个外地人路经此地,幸运的话是可以捞上一笔的。
“今儿个凉城首富苏家的少爷苏彦辰公开选媳妇,大家都去看热闹了,据说中午是管饭的,要不平时这个时辰,小店肯定忙的死去活来,哪里有这会儿的清闲日子啊。”
叶小丁不动声色的吹牛皮,她整个人懒洋洋的,半真半假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做贼一般的瞄着那道士的反应。
“那可好了,正巧我要在这凉城待上一段时日。”
道士话音刚落,叶小丁背在身后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她不动声色的又抖了抖粘在身上顽固的瓜子皮,这才转身弯腰恭敬道:“那客官,咱们里边请吧。”
叶小丁为道士安排了二楼尽头的一间房,四面无窗,空空荡荡,不见天日,夏暖冬凉,是叶小丁最喜欢打扫的一间房。
那道士两手背在身后,看着叶小丁殷勤的将地上的蟑螂尸体踢到了床底下,又热心的蹦跶着去够这屋角上的蜘蛛网。
终于,在她的粉饰下,这屋子看起来是个能住人的屋子。
道士将长剑和那把负了伤的伞从身上取下,然后拖过一只板凳,拂了拂上面的灰尘这才坐下。
“小兄弟,这店里可有修理这伞的工具。”道士随口问着,半天不见回音,一抬头,就见女扮男装看着不过十几岁的店小二头深深低着,一只手伸到自己跟前两根手指挺的直直的。
“两文钱,我去隔壁给你借。”叶小丁粗着声音理直气壮的说着,语速快的倒像是个打劫的。
“三文钱。”道士从腰间拿出了三枚铜板,叶小丁一听这话吃惊的抬起头来,眼神中刚闪现了一丝见到巨款的光芒,就听到道士说道:“顺便去城门口把贴着的榜文替我揭下来。”
叶小丁眼神中的光芒在这一瞬间熄灭了,两只眼睛眨巴了几下,当下判断出了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眼神中的光芒再次燃起,连忙从道士的手里抓过三枚铜板,丢下一句“帮我看着店”就转身小跑出了门。
道士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耸了耸肩,他取来那把伞,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贴到了伞柄处,这才将伞打开。
伞面上绘制的,正是一个大大的“赏”字,道士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根折了的伞骨,惋惜的摇摇头,嘴里也念念有词不知在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