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闹后,终于半绑架半请地找来个郎中,给长业父亲上了药后,把他安置好了。
“筋骨受损,伤得不轻,还好他底子好,没有性命之忧。每日外敷内服的药都不能停,不可下床,不然肯定留下病根。”
金朵朵坐在角落里,沉默地等郎中收拾了药箱离开,其他人也逐一退出房。只剩下长业母亲吸鼻涕的声。
“别哭了,我没事。”
床帐后传出长业父亲虚弱的声音。
金朵朵开口,声音冷然,她用叙述的语气说:“那丫鬟没跟你回来。”
“她……死了。”
长业母亲的抽泣声顿了一下。
长业父亲带着那丫鬟去官府哭诉,县令一开始还算客气,要先将丫鬟收押再行盘问。可是被身边一个县尉附耳悄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地一转。
扣下了那丫鬟,叱责长业父亲无凭无据诬告村人,杖责了二十大板。
仆从扶着长业父亲离开时,他们看到丫鬟的尸体被卷在草席里从后门扔了出来。
长业母亲浑身颤抖:“县令要压下我们这事……他是不是收了乌头村的钱?你给了吗?我们也有钱啊!”
长业父亲虚弱道:“我当然先上下打点了一下……一开始县令的态度也是好的。是那个县尉改了他的主意。”
长业母亲想了想,骇然道:“那乌头村……手竟伸得这么长,连官府里都有他们的人?!”
长业父亲苦笑一声:“我一开始就担心这个问题。我们搬来仙就镇不过半年,人生地不熟,哪能跟长居在此的乌头村比。而且,我派去打探的人说,那个村子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子,团结无比。”
金朵朵叹了口气。
她倒是想做个守法的好公民,依法依据地惩戒乌头村,但他们却不珍惜这个机会。
“你们就别管了。”金朵朵说:“乌头村已经知道了你们,恐怕他们狠起来连你们都要除掉。这段时间呆在家里别出去了。”
“可长业的仇……”长业母亲饮恨道。
“我来想办法。”
长业母亲感动得,想握金朵朵的手又不敢冒犯,掐着自己的手说:“神使大人太好了,我们不能出门,也要派人给未央神的神庙上贡品,以表感谢之心!”
金朵朵笑了笑:“未央神不喜欢活物,送点鲜花酒水就行。”
“哦……”长业母亲:“未央神喜欢饮酒?”
金朵朵笑容更明显了些:“不,他不会喝酒。”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长业母亲脸上:?
九重天上,未央神忽然觉得耳朵痒,不禁摸了摸耳垂。
哪个信徒在念叨他?
反正不会是她就对了。
未央神提起白玉酒壶,斟满了酒杯。
她本就不喜他,为了离开才不得不同他呆在一起。
身为人祭的受害者,不可能接受连诞生都沐浴着数十人的鲜血的他,她恐怕一回人界就再也不肯提起他了。
“我也想喝。”
长业蹲在他脚边,小声说。
未央神垂眼淡淡看了他一眼,长业就被吓到了,缩起脑袋一声也不敢吭了。
但不远不近坐在小木屋门口的梅梅却不怕,她盯着未央神手中的酒杯,说:“你在借酒浇愁。”
未央神:“……小小年纪,还知道借酒浇愁这词?”
梅梅肃然说:“朵朵姐姐说过,你不会喝酒,一喝就醉。就算靠酒逃避了一时的烦恼,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未央神不禁嗤笑了一声:“我要逃避什么?”
梅梅努力思索,但她才六岁多,表情逐渐变得疑惑。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未央神体会着熏熏然的感觉。
她走后,神域并没有恢复成她来之前的状态,而是忽然变得无比的空旷寂寥。
他呆在神庙里,却总似乎闻到烹饪的香气,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只有这座小木屋,是她留下的东西。
有些事情,一旦成习惯,就融入骨血再难离开。
见未央神一句话也不说,只兀自出着神,梅梅抓着蠢蠢欲动想调皮的长业,把他塞进了小木屋里。
……也不知她的复仇,是否顺利。
未央神又仰首饮下一杯酒,目光变得迷离。
不要想,不要管。
她已是陌路人。
金朵朵离开长业父母的房间后,才让自己露出了些许迷茫之色。
这是一条她自己独行的路,目前却走到了个死胡同里。她要退出来,重新寻一个方向。
要是未央神在就好了。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金朵朵自己也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