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离开后的第二日,华予邀了苏子墨,带着木子和离儿,往戏馆去了。
“先生,你莫非真要去看玉郎演的那出六月雪的戏?他就随便窜个角儿,竟然劳动先生亲自去了戏馆。”离儿在旁悻悻然说。
华予笑笑:“当然不是专程去看他,形程不紧,去放松一下吧。”
不久,马车停在了一栋颇为风雅的楼阁前,门上木匾上书着:“王不留行馆”五个字,共四层,最上为鼓楼,第三层为分隔的雅间,专门留给身份贵重的客人,第二层是开放的观众台,第一层则是戏台。
“几位客人,今日来想看什么戏呀?”
“现在能看的有什么?”苏子墨问。
“马上要演的一出,名为万里缘,不知两位可否有兴趣?”
“行,就看这个吧。”华予道。
“不过”,那卖票的伙计打量了一眼身前这个身着华服的人,恐怕身份贵重,“这戏本刚出,今日第一次演,非常火爆,雅间的票已经卖完了,只剩了二楼普通席位了.......”
“无碍,我们就坐第二层吧。”
“好嘞,几位里面请。”
落了座,苏子墨奇怪道:“这个戏本子倒是从来未听说过,不知道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念叨着,便有一个戏子出现在台上,身着褐色大氅,手执金色节杖,杖顶挂红缨节球,节球四角缀着铜铃,随着戏子走动,叮当作响。
故事羽生年间,一位名为仰伊的中郎将奉旨出使北疆蛮族和谈,和谈未成功,他被蛮族首领流放于茫茫的北海之上,扬言他若通了狼语便放他回国。
仰伊身处荒茫北疆中,天寒地冻,是凶悍的雪狼出没之地,他却没被吞食,日夜与狼拼死搏斗,最后竟奇迹般通了狼语,此后他吞毡饮雪,与狼为伍。
即使身处险境,他却从未忘怀君命,徒步万里,跨越雪原,十年后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故土,但待他返回,那魂牵梦绕的故国却已经亡了。
万里雪原,终成空缘,故名,万里缘。
到了仰伊斗狼的片段,那褐衣戏子,大氅尽破,仍然手持节杖,与雪狼拼死相搏。狼群由数个身披雪白狼皮,戴着青眼獠牙狼头面具的武人演绎出,打斗画面被演绎得剑拔弩张,惊心动魄,引得观众掌声雷动,纷纷喝彩。
而多数时间,是仰伊一人的独角戏,他褐色大氅,持节而舞,迈着矫健的步子在铺满白雪的茫茫高台之上旋转,声音沧桑而辽远,在空旷的戏楼中婉转而上,绕梁不绝,仿若真的是从北疆荒原而来,声声泣血,字字含泪,听得众人眼眶皆湿。
一曲告终,台下默然一片,然后掌声暴起,赞叹声一片。
苏子墨问:“先生,这是历史上的真事儿,还是仅是一个剧本子呀?我似乎从未听闻过。”
“羽生王朝,似乎的确有这么一个被派出使的大臣,但是却从来没有记载或者任何言论说他回来了。”
“那可能便是后人杜撰的吧,要知道黎民百姓的想象力可是无穷的。”
“他们读到了前朝的历史,又对北海蛮荒之地充满想象,对雪狼又有那么点既怕又好奇的心情,所以写出了这么个本子。”
苏子墨推测了一番,倒是颇有道理的样子。
华予却没有回答,若有所思。他侧目一视,发现身后有一个身影一晃而过,身披黎色的麻布大衣,头戴斗笠,肩头坐一个小人。
华予靠近苏子墨耳边,低声道:“我先出去一下,你帮忙问问台上那角儿,戏本子是从哪里来的。”
说完她便迅疾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潮中。
华予在刚看完了戏往戏楼外涌的人群中穿来穿去,离那个头戴斗笠的人越来越近。
出了楼门,戴斗笠那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跟踪,疾身沿着葛翁河往城郊的林中走去。
华予飞身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迎面望过去,只见此人麻衣宽大,脚踩木屐,发丝凌乱,斗笠遮住了双眼。
肩头上坐着的黄衣小人儿却华衣珠簪、彩绘粲然。
两人均不说话,双眼紧盯对方,对峙良久。
那肩头小人儿却开口说了话,“你便是当日伤了红儿的人?”
说话声尖细婉转,带着戏腔。
华予心头一琢磨:“阁下,莫非是偃师灵均?”
那小人继续说,“哈哈,看来你知道还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