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顾弄潮的声音如噙寒冰,言霁见装不下去,不得不睁开眼,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但身体发软,手上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又再次跌了回去。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顾弄潮,小声道:“我......起不来。”
顾弄潮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小皇帝,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你不是挺能耐吗?”
言霁哆嗦了下,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眨着委屈迷茫的桃花眼回道:“霁儿不知道皇叔在说什么。”
顾弄潮冷漠的黑眸透着审视,言霁害怕他追究自己这一日都跟陈太傅去了什么地方,笨拙地转移话题:“我有点冷......”
见小皇帝示弱,顾弄潮冷漠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
画面跟多年前那次坠崖重合。
难耐的沉默后,顾弄潮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言霁身上,勾着腿弯将人抱起,言霁顺势缩进顾弄潮怀里,顾弄潮能感觉到他一直颤抖的身体,即将喷薄的躁郁渐渐消散。
或许是过去朝夕相处生成了没用的感情,导致顾弄潮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他要的是言霁听话,安生当傀儡,如果不听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铲除祸端。
但,其他任何人胆敢碰他的东西,他都绝不放过!
屋内烧着炭盆,木槿见到言霁安然无恙,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实处,赶紧上前扶着,说道:“屏风后备了药浴,陛下快泡着,将寒气驱驱。”
“嗯。”言霁闷着声音应了声,落地时脚下依然发软,泡水太久,身体沉重地无法负荷,靠木槿扶着才站稳。
顾弄潮也跟了进来,言霁猜到他要问自己情况。
毕竟谋害皇帝,还这么明目张胆得在顾弄潮在场的情况下,这简直是对顾弄潮的挑衅。
言霁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脱衣服,他总觉得被顾弄潮看着脱衣服很不舒服,顾弄潮观察到言霁神色的异样,嗤笑了声:“害羞么,你浑身上下本王哪里没看过?”
“这......这不一样。”言霁剔透的耳朵顿时通红,“我现在长大了,不方便如此......”
他声音越来越低,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两个男子之间,而且还是差不多将自己带大的皇叔,他不应该这么别扭。
而且,皇叔最不喜欢自己反驳他。
这样想着,言霁快速改口道:“没什么不方便的,皇叔有什么问吧,我知道的也不多,但会一一回答清楚的。”
边说着,言霁转身背对着顾弄潮解开束腰的革带。春日的衣服浸了水格外笨重,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湿,十分不舒服。木槿帮着他褪了外衣,剩下一层中衣,言霁想着木槿到底是个小女孩,便让她将湿衣服拿着出去,吩咐她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进来。
屏风后顿时只剩下他跟顾弄潮,言霁努力忽视顾弄潮的存在,慢条斯理地解着衣结,期间听见顾弄潮坐在椅子上的动静,如寒泉般冷冽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来飞鹤楼?”
言霁乖乖道:“陈太傅带我去了安南侯府,小侯爷热情好客,说今日是花灯节,邀我一同游玩,路上我走累了,让他随便找的地方休息。”
话里话外透露的重点,来到飞鹤楼不过是巧合。
幸好自己背对着顾弄潮,顾弄潮再怎么洞察人心,也没法从他的后脑勺分辨真假,空气沉寂了一会,言霁心跳如雷,才听顾弄潮冷飕飕地开口:“抓你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言霁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拉扯着衣结的带子,目光微闪,试探道:“似乎是边疆那边的人,口音不像是京城的,而且他们船上有火药,会不会......跟之前烧未央宫的人是同一批?”
身后诡异地沉默,顾弄潮并没有回答。
言霁磨蹭了这么久,不得不将中衣也脱了。白皙无暇的身躯在烛光下莹莹发光,伸展开的脊柱沟性感迷人,两扇蝴蝶骨更是流畅清晰,往下腰身不堪一折,沟壑一直延伸进裤缝里。
这具身体比过去那副小身板性感不知多少倍,顾弄潮第一次意识到言霁确实长大了,长大就意味着会越来越不受掌控。
顾弄潮皱起斜飞入鬓的凌厉长眉:“光脱一件中衣,你花了半刻钟。”
言霁瘪了下嘴角,快速潜进药浴里泡着,这才将头转过去,面向顾弄潮,露出脆弱疲惫的神色:“皇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回顾今夜发生的事,当顾弄潮在身边时,他居然感到心安,明明顾弄潮也随时会要了他命。
言霁为这奇怪的心理自嘲了下。
顾弄潮的目光锋利如寒星,狭长的眼睛微眯,仿佛能把人的灵魂看透。
话题拉回正题:“怎么落水的?”
“我是被他们推下去的,他们估计知道我不会洑水,想要悄无声息地杀了我。”言霁没有说实话,那声王爷让他十分在意。
顾弄潮直言点明:“想要悄无声息为什么不先刺你一刀,或者有无数个更好的方法。”
说得这么自然,就好像顾弄潮已经计划过千万遍。
言霁一时哑然。
瑟缩地将身体往水里沉了些,将大半张脸沉进水面,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怨怼地看着像是在审问犯人的顾弄潮。
哪怕只是个傀儡皇帝,他也是有情绪的。
白皙莹润的脸庞旁沾着湿润的发丝,如渐染开的墨水漂在淡绿的药浴下,更显小皇帝的皮肤白得像品质极好的美玉,娇贵诱人。
顾弄潮突然生出些烦躁,后背肩胛的位置似有什么蠢蠢欲动,一股钻心的疼痛刺入脑海,将理智不断蚕食,眸底渐染暗色,剧烈疼痛下徒然生出一股毁灭欲,越是金贵的东西越想摧毁——而这世上最金贵的,无疑是龙椅上的九五之尊。
他为什么要撒谎,在隐瞒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