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急促促赶到观台,果然瞧见通静被捉到了这里。
宽大的道袍被汗水打湿,洇晕出一圈圈盐花,通静圆圆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手里捧着个装了果子的圆盘,高高举在头顶,整个人咬着牙才能站稳脚步。
十七公主笑成了一朵舒心的花,侧着头,跟一旁的肃王撒娇:“六哥!六哥!那明日你记得来宫里接我,你就说带我去你府上赏花,咱们又不出去,母妃肯定会放人的。”
肃王是个行军打仗的糙汉子,他在西北战场上铁面黑脸,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可十七公主是他一母同袍的亲妹妹。
他们兄妹三个里头,肃王嫌魏王圆滑狡诈,反倒对骄纵直爽的幼妹更加亲近一些。
“成!都听咱们花语的。”那张被西北大太阳晒得黑明的脸,挤出最明朗的笑容。
肃王受用地接过妹子递来的温茶,一饮而尽,又道:“我这次回来,且要待上些日子呢,四哥不肯允的事儿,你只跟六哥讲,咱们小公主,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如意的念头。”
“六哥最好了!”十七公主高兴地抱住肃王的胳膊。
兄妹两个正在高兴之际,一旁受罚的通静不知是耐不住头顶的大太阳,还是手上盘子里堆着的果子太多,沉甸甸的捧不起来,他整个人打了个趔趄,摔了盘子,人直勾勾跌在地上。
柰果子砸的四分五裂,晶莹剔透的葡萄摔破了口子,几枚迸溅出来的葡萄籽在地上的土里打了个滚儿,灰溜溜地钻进砖缝里。
十七公主气的脸都青了,拧紧了眉头,咬着牙不说话。
肃王看妹子面有不满,怒目切齿,起身就斥:“不顶用的狗奴才,东西都拿不住么?”
他上前两步,抬脚欲往通静脑袋上去踹。
肃王身子强壮,五指攥成拳头的时候,比最大的柰果子都要大上一圈儿,他又是军营里出来的人,脚上的官靴都要贴一圈儿铁片。
只一脚下去,通静必要瓜破开瓢。
命丧当场。
“小表哥且慢!”
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云升仓促跑前两步,将通静护在身后:“这是我家最小的师侄,打死了他,小表哥要如何同家师交代?”
肃王被人拦住,刚才提高声音发脾气,瞧见来人是舅家表弟,又换上了憨厚小脸:“啧,是你呀。”
肃王使个眼神,手下的人紧步上前,帮着把栽在地上的通静搀扶起来。
“这小子没头脑的莽撞,污了小十七的金丝裙,本是该死,小十七心善,念着你的面子,这才赏他晒了会儿太阳。”
肃王知道,自家妹子对面前这位身娇肉贵的小表弟有意思。
他不说人是十七公主罚的,却话音一转,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顺势还给十七公主按了个心地善良的名声。
林云升找见了人,亦懒得同他们分辨:“既然小表哥已赏了恩赐,我这师侄受了赏,人也昏死过去,那小表哥可否开恩,让我把人带回去?”
“这个自然……”纵是肃王脸皮再厚,林云升一句一个师侄的喊着,他也不好意思扣着不给放人。
“都瞎了眼么?还不抬着把人给送回去!”
林云升抱一圆揖:“多谢了。”
肃王嘿嘿一笑,冲他勾手道:“让他们去送人,咱们兄妹几个好容易在这儿碰面,你过来坐会儿,跟我这个当哥哥的也说说话。”
“是呀。”十七公主跟着展笑:“表哥方才辨的可真好,道法奥妙,也只有表哥这等心诚修道的人,才能有那样的见解。”
林云升岂会不知道这对兄妹话里的意思。
十七公主太过缠人,肃王又是个厚脸皮的莽夫。
他只顾及一点儿脸面,这趟就回不去了。
“小表哥盛情,我却只能先告罪了。”林云升言之凿凿的拿张天师出来推挡,“家师还在后面等着我回去复命呢,师命为先,等回头得了空,我再去府上给小表哥赔罪。”
张天师是圣上跟前的高大法师。
肃王也不好驳其脸面。
只得寒暄两句,目送林云升离去。
等人走远,十七公主马上换了颜色,凑近肃王跟前,指着跟在林云升身侧的小道士:“六哥,她就是那个贱人,宝眷方才瞧的清楚,那胖头鱼的小道士,护着的就是她。”
林云晚从头到尾都不曾抬头,林云升临走又有意将人挡在身后。
肃王又要装作若无其事,又要分心去看那人模样。
他瞪大了眼睛,也没能瞧清楚林云晚到底生了一张什么样的容貌。
可小十七的请求,他这个应哥哥的,自不能推脱。
不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道士么,还能飞上天去?
“是她啊……”肃王搓了搓指头,嘬着牙。
他捡好听话哄着十七公主:“不男不女的什么样子,得了空我领个太医去舅舅家,给他看看眼疾才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