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中午是封家大院最热闹的时候,正院东屋的曾老太出院后一直在家休养,她咳了一口痰,坐在房门口边剔牙边数落着儿媳关秀梅煮的菜太淡了没有味道。
关秀梅也不顶嘴,任由她说,曾老太说着说着又说到曾玉宁的事,“盯着玉宁赶紧跟那李正路断了!大把好男人,偏什么要找个扫糠的!我看后面楼上的那个美国华侨就很好,长得高大英俊又有钱以后还可以移民美国,啧啧,近水楼台的机会,玉宁招个这样的不更好吗?”
关秀梅收着碗筷连连摇头:“那个宗老师啊?好是好,可惜李家已经盯上了。”
又是李红果!曾老太呸了一声,道:“只要没结婚那就是公平竞争,怕什么?”
而此时西跨院的柴草间播放着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舞曲,正屋楼下,红果奶奶和桂奶奶一人坐了一边石凳子在闲聊家常,桂奶奶说今年天气反常,三四个月没有下雨了,乡下的收成怕是好不了,红果奶奶则给趴在膝上的元宝耙耳朵,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顺嫂端着盆往院里洒水,眼神不时往柴草间门口遛,桂英刚洗完头坐在没有树荫的地方晒头发。
顺嫂问桂英:“你哥在里面焊井盖,怎么没有电焊声?”
“音乐那么吵哪里听得见电焊啊?”
“看那井盖还挺沉的,你怎么不去帮帮忙?”
“头发没干呢,而且那井盖也不沉用不着我帮忙。”
刚说完,“叮当”声传来,柴草间门开了,桂也提着他的录音机出来,鼓噪的音乐跨过院落。
桂英大声问:“弄好了?”
“电焊有问题没弄好,我下午还有其他活,明天再搞。”
桂奶奶见孙子没把活干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替孙子找理由:“哪有心思干活哟,那些炸耳朵的歌听得人脑壳疼。”
红果奶奶:“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听这样的。”
柴草间里又是一阵的叮叮当当响,红果站在门口正在取头上的铃铛,红果奶奶抬头看向孙女,吊声问:“你取铜铃做什么?”
“脏了。”红果回答地言简意赅。
这个铃铛是个双刃剑,别人进柴草间,李家的人能听见,但李家人进柴草间,满院子人也都听得见。
而且站在唯物主义的角度上说,不需要铜铃来镇魂,多此一举反而有惹上麻烦的可能。万一哪天被人看到了铃铛上的“镇魂”二字,难保别人不会像她这样多想。
红果回到房间把铃铛锁进了柜子里。
奶奶跟进来,顺手把房门给关上,轻声问她:“怎么把铜铃锁起来了?”
“铜铃上刻了‘镇魂’两个字,这不吉利。”
红果瞥向奶奶,奶奶没看她,只是顺着她的话风解释道:“街上卖的铜铃都有刻字,当年随便买的。”
“我还是收起来吧。”
红果奶奶没再说什么,她还在想她那孙女婿的事,“那个姓宗的真是一点礼节都没有,都打结婚证了也不主动上女方家来坐坐,上午看见我连声招呼都不打。也不知道你找的什么人?!”
“不是你们找的吗?”红果轻声嘟囔着。
“我让你马上跟他扯结婚证了?”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没摆喜酒不许圆房,我看他着急还是我着急。”
红果想着宗炎给的彩礼钱都拿去还债了,现在釜底抽薪不太好吧。
除非赶紧想办法把钱给人还了。
老太太见孙女不出声,以为红果自己不乐意,不由压低了声音臊她:“上赶着爬床?臊不臊?”
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害臊?就算她跟他睡了,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奶奶又数落了她几句,还勒令红果不许再去找宗炎,一定要他主动上门拜访,不然她咽不下这口气。
那天李家吃饭吃得早,睡觉也睡得早,九点多就熄灯了。
夜里云很低,遮住了月色,但依然能看得清有个人影从西屋出来停在了柴草间门前,捣鼓了许久,最终房门被轻轻打开,门外的人闪了进去。
不久,守在暗影处的人也提着一捆绳子跟了进去。
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是安顺和顺嫂。
进了柴草间,安顺拧开了手电筒,发现井内竟然放着绳梯,后面跟进来的顺嫂看见后马上明白过来,“你看,我说吧,绳梯都有了,弄井盖就是借口,不知道被挖走没。”
安顺把手电筒挂在脖子上,前面还背了个小包,里面装了工具。
他快速下井,随后井里传来咚咚咚的敲打着,顺嫂在上面听见敲击声心里有些激动,这说明玉石还在,但她又害怕声音太大了会吵醒院子里的人,便冲井里小声喊:“轻一点!”
显然里面根本听不清她的声音。
不过安顺做事谨慎,不用老婆提醒,他也知道分寸,声音小一点,慢一点,总能把石头敲下来。
大概过了半小时,安顺上来了。
“那么快?”顺嫂难掩兴奋,“挖出来了?”
“他们已经挖了大半,就剩下一点边角挖了就拿出来了。”
“给我看看。”
“回家再说。”
柴草间门打开又掩上,安顺夫妇俩一出门,便看见宗炎刚好从院子里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