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下朝,郭睿明下了马车,进了院子,换下朝服,就立即往郭太师的院子走去。
“父亲,儿子回来了。”郭睿明恭恭敬敬地向郭太师行礼。
郭太师手里拿着鸟食,看了郭睿明一眼:“今日太子殿下上朝了?”
郭睿明回答:“没有,朝堂之上,还是御史们与武官口舌之争。”
郭太师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做的孽,让御史帮他们还,恐怕这次御史台要变成第二个怨念冲天的地方了。”
郭睿明颔首,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也觉得当年的事情,是上殿们做的太过了?”
郭太师把手中的鸟食全部丢入了鸟笼的食槽之中,转了个身,走向府中的花园。
郭睿明立即眼疾手快地把靠在一边的手杖给父亲递了过去,然后在侧搀扶着,跟着一起慢步。
“当年的事情,不过就是上殿们想要拿回旁落的君权,从而推行新政。新政削减武将们的待遇与权力,虽然侵害了部分武将们的利益,但新政有利于国富、有利于百姓这本是一件好事。为父也是极力赞同。”郭太师叹了一口气,“但我东陵以战立国,先皇立国本就是波折不断,立国之初少不了依靠武将打天下,这本没有错。错就错在那些武将太把自己当回事。当今陛下既然已经继承大统,那他们之间的身份必然是以君臣相待。既是君臣,哪有臣子强行干政的?”
郭睿明点头:“是,‘朝东门’是那些好大喜功的将军们咎由自取。陛下已经忍让多时,水满则盈亏。”
“那些莽夫不懂朝政,不顾大局,不闻圣心,死不足惜罢了。”郭太师指了指花园里的亭子,郭睿明便把郭太师扶了进去。
郭太师杵着拐杖坐下,看着亭外湖水:“但是八年过去了,你可看明白了上殿的意思?”
郭睿明站在郭太师身边,回答道:“太子殿下现在羽翼渐丰,陛下这些年操劳,头疾俞烈,思绪自然不如前些年那般灵活。恐怕太子殿下再想什么,陛下如今也未必清楚了。”
郭太师点头:“陛下不清楚,我们可不能糊涂。”
郭睿明皱眉:“父亲是否太过忧虑?儿子以为,当年太子殿下成事,我们郭家也在旁出了不少力气,念在这功勋,太子殿下未必会……”
郭睿明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父亲嘴角无奈地笑意,自知自己这件事考虑的太过简单了,转了话锋:“父亲的意思是,天家凉薄,我们不能重蹈‘朝东门’的覆辙?”
郭太师看着池塘里的游鱼:“当年那件事,明面上是太子主导,但暗里却是陛下默许的结果。许多事情都是太子亲力亲为,许都朝东门下那几万人,都是太子监斩。天家凉薄,太子更凉薄。当年那些帮先帝立国的开国老臣,太子都能说一不二进行肃清,更何况我们?”
郭睿明听了郭太师这话,暗自揣度了一番,道:“当朝太子妃是三妹,儿子为户部尚书掌管户部,吏部尚书宋谏也是父亲一手提拔上去。早些年太子依仗父亲才得以稳住朝堂,获得今日羽翼。难不成今日太子会自剪羽翼?”
郭太师冷笑:“你都说了太子是依仗我郭家之势羽翼渐丰,老夫任尚书令的时候虽门生无数,可除了你、宋谏可还有别的门生在六部担任尚书一职?”
郭睿明细细想了想,确实如此,虽说满朝文官多半皆是郭府的门生,但六部之中只有他与宋谏掌两部,其他四部尚书皆不是从这郭府中走出去的人。
忽然顿悟:“父亲是说,太子早就有预防之心?”
郭太师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郭睿明到底是涉世尚浅,虽然担任了户部尚书之职,却没有认真的揣度过太子的意思。而今若不是朝堂之上为了六殿下许安归是赏是罚一事争论不休,恐怕郭太师也不会特意在今日来提点他。
郭太师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道:“这许都,或许又要变天了。”
郭睿明皱眉:“一个八年未归的皇子,在许都毫无根基,怎么可能与太子殿下明日争辉?”
郭太师回眸:“毫无根基?不见得吧……若真的是毫无根基,那大殿之上这几日一直争吵不休的,又是为何?这场闹剧,不过就是太子殿下与六殿下一起心神契合演的一部戏罢了。”
郭睿明不解,行礼道:“儿子愚钝,请父亲点明。”
郭太师站起身,走向亭边:“太子羽翼丰满,不在乎六殿下归来与否,他想要的不过就是党羽忠诚,六殿下归来是最好的试金石——心怀异心者,必然墙头倒戈。
“六殿下自小跟着先皇一起习武,受先皇教导颇多,一心一意只想东陵一统中土。所以六殿下是万万不会出面去得罪武官的。
“但当年那种君权旁落的情况,六殿下又没有办法助陛下突围。这才让太子抢占了先机,用残忍至极的手段帮助陛下拿回了君权。
“在老夫看来,这一场夺嫡之争,只不过是太子先下一筹,六殿下的筹码,还未放到赌桌之上。当年六殿下负气出走,焉知不是以退为进,韬光养晦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