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寻常百姓心中是想不到皇帝那些心思的,他们只觉得今日的竞渡似比往日更精彩、更火热,又觉得宋家今年得的赏赐,比往年都值钱,是以议论起来,自然也比往年更兴致勃勃。
在京城琉璃厂不远处,有个名叫向晚楼的地方,三层的高楼,雕梁画栋的富贵显达,内部装修地则是文雅又宽敞,还有号称京城最好的八个厨子,涵盖了八大菜系。
又因店家好棋、好乐,所以养了一个很好的戏班子,并常将三盘残局摆在店中,无论谁能破了棋局,便能得店家一年的免费饭食。
不管是不是噱头,都让向晚楼成了京中达官显贵、文人雅士最爱一聚的地方。
夏日天长,如今虽已是酉时,但仍有斜阳晚照,而今天的向晚楼自然更热闹些。
一楼一间极宽敞的雅间里,有九个黑鸦军的军士,或盘膝或侧倚着,正有说有笑地吃酒呢。
时人好古,所以有名的饭庄、酒肆、茶铺的雅间,一概学古人席地而坐的布置。
而这些人之中,最尊的便是鸯儿了。
此刻,她穿了身男装常服,秀发编成极精致的麻花辫儿,又随意挽个髻,以木簪子压住,不施粉黛的小家碧玉模样,总让人忘记她是个会杀人的军士。
发髻有些松了。
文正靠墙坐着,心中如是想。
虽然跟着那群混小子笑,但他的眼睛始终落在鸯儿的发髻之上,心里痒痒的,想要替她重理妆发。
可他不敢当众动手,因为那群混小子定会取笑,而鸯儿面皮薄,会打他的。
但还是想摸摸她的头发。
啧,从江南到京城,精致、漂亮、温柔的姑娘他见过太多,偏对她的头发上了心。
他在心中吐槽自己。
而鸯儿知道文正在看自己,却不看他,而是端着酒杯,嫌弃地瞧着手下人厮闹,开口道:
“输给群玩儿木头的,还好意思吃我的酒?”
手下的军士丝毫不觉羞愧,立刻指着文正道:“文令长船都没上,不照样好意思坐在这儿吃酒?”
文正立刻指着自己的喉咙,沙哑着声音道:
“我没上船,但我喊到嗓子都哑了,尽力了!”
那军士呵呵笑了两声:“又不是个娘们儿家,喊两声还能喊坏喉咙?”
鸯儿听见这话,立时丢过去个杀意无限的眼刀。
文正余光看见,二话不说,拎着酒壶扑过去要灌酒,口中笑道:“压住了他!”
“大人饶命!”被按倒的军士嘻嘻哈哈地乱喊着。
其他的军士们一哄而上,好一阵的闹腾,文正已经美滋滋地退在鸯儿身边坐下,还对她扬了扬眉毛,一脸“我做得好吧?”的邀功。
平日里的那点儿孤傲劲儿,在她面前就剩下逗闷子了。
鸯儿终于肯看他了,笑问:“什么时候回江南?”
文正立刻不高兴地眯起眼睛:“大人僭越了,自然是上峰有命,我哪里知道?”
鸯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抬身就要往旁边坐。
文正忙拉住她的手,将她按回席子上。
常年习武之人的手,粗糙,骨节都比一般人大些,自然更不能如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那样,留着形状漂亮、纤长的指甲,染着丹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