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南梁使臣的筵宴最终以贵妃被“气倒”作为告终。
南梁地处大景朝东南方,国土面积狭小,举国面积甚至比不上大景一座较大的岛屿,又因地理位置偏僻,商贸不便,积年贫瘠。
要说唯一一点优势,也仅是被大景包围着,无需担忧外敌侵扰,只要把大景的掌权者哄开心签合约就万事大吉。
坦白来讲,司祁对南梁使臣着实没有多在乎,若不是想借他们坑林家一回,便是真有使臣被收进宫里做奴才,恐对方也不敢多言。
只现在皇上态度不明朗,给了使臣们闹一闹的胆量。
一行人才进到南苑小筑不久,太医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说来不巧,今日又是院首值班,就连跟着他的徒弟都是上回那个。
院首姓何,今年已有六十了,用不了几年便可告老还乡。
本以为最后几年也是轻松度日,给宫里的贵人们请请平安脉,教教不成器的徒弟们,谁知贵妃也不知患了什么病,隔三差五就要传一回太医。
“快给贵妃看看,这是怎么了!”司祁免了他们的礼,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去。
院首也是轻车就熟了,可刚靠近,就因明显的酒气皱起眉,把过脉后,一拱手:“回皇上,恕臣直言——”
“娘娘本就心有郁结,不好生修养便罢,还肆意饮酒,还好当下只是醉酒,除了心脉较快些,没太大异处,倘长久如此,恐……”何院首不敢再言。
司祁沉默片刻:“可朕听说,贵妃只饮了四五杯果酒。”
去岁贵妃在赏晴园设花宴,连饮两坛陈年酒酿,也不过步伐飘忽了些,晚上还能责打宫人,何来醉得不省人事一说。
何院首不愧阅尽医书,开口便是一番引经据典,最后得出结论:“……娘娘近来体弱,忽不能饮酒也属正常,还请皇上稍作交待,请娘娘日后多注意饮食。”
他还记着呢,就在几天前,贵妃的病状录上才添了一笔积食胀腹。
司祁点了点头,转头问:“何院首说的这些,尔等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司祁没心思追究她们到底是真记住还是假记住,叫何院首赶紧去开醒酒汤,站了片刻,又把来福召来,命他到前面安排筵席的后续。
至于他自己,因着那点毫无依据的臆想,司祁难得对贵妃生了两分耐心,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瞧着床上人。
看她那副精致的眉眼,看她略显单薄的身躯,再看她泛着点苍白的唇瓣,最后将目光落在林姝姝额上的一点朱砂上,不知不觉,心虚飘转。
司祁登基时太小,先皇驾崩之际,下旨设了三位辅政大臣。
一位乃太子太傅,归政后就卸下一身职务,在京郊买了做宅子安享晚年了。
另一位乃威武大将军,同样在还政后自请去了边疆,一边做着边陲布防,另一边也能操练兵马,这一守就是三年未归京。
只剩下最后一位林丞相,几年前他就已是左相,当了辅政大臣后,一跃官居右相位,且这些年汲汲营营,几乎将左相完全架空。
朝中文臣数百人,林丞相振臂一呼,能有多半数响应。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倘若林丞相真是兢兢业业一心为国为民的,司祁许是还能容他十几年,但不巧,当年司祁不愿选秀开后宫,是林丞相先把自家女儿塞进来,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即便司祁有意控制着,这几年后宫也添了二三十位新人。
更别说林家旁支无数,多少人借着林丞相的名号,欺压民女霸占田产,司祁之前还接到过线报,说林家有个旁支子弟,已将手伸到盐铁上了。
大景盐铁向来为朝廷掌控,私下贩盐贩铁是诛九族的大罪,司祁又叫人探听了些日子,知晓那旁支子弟招猫逗狗、胸无大志,这番胆大包天,很难说没有林丞相插手。
而入了宫的林相之女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嚣张张扬不说,易爆易怒,嫉妒心更是爆棚,哪怕是对上太后,也能阴阳两句,只有到了司祁跟前,才会稍微收敛一二,装得温柔小意的样子,实际仍是为自己谋利。
想到这里,司祁的目光不觉又飘回林姝姝身上。
直到贵妃失忆,反正司祁是没再见过她之前的面目,仅有的几次见面,要么病蔫蔫,要么病蔫蔫,要么——
司祁好生想了半天,脑子里竟只剩下贵妃病怏怏的模样。
就在司祁胡思乱想的时候,何院首将醒酒汤送来了,落染和落梅一起给娘娘喂了药,然后一齐退出去。
因贵妃还昏睡着,不宜挪动,司祁就下令,让贵妃今晚宿在这里了。
却不想,这一回林姝姝是彻底遭了殃。
倘若只是普通醉酒,大不了多趟两天,等酒醒了也就好了,可林姝姝尚且晕乎着,就硬生生被疼醒。
司祁刚想交待华清宫的宫人们好好照顾主子,就听后面传来细碎的□□,扒头一看,却发现贵妃正躬身蜷缩成一团,额角间全是冷汗。
林姝姝紧闭双眼,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仿佛要淌成小溪,她身下的被褥已经被卷起,半抱在怀里,露出的一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司祁心下一惊,刚过去碰上她,便觉手下的身体一阵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