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大雨瓢泼,绾绾怀里紧紧揣着那温热的油纸包,由一开始感觉胸口间有些烫,到渐渐失去温度。
意识到了这点,她不禁越发加快了脚步,穿插行走在这犹如迷宫一样华丽庞大的宅邸。
这里正是当朝国师的府邸,据说也仅次于皇宫的宽广壮丽,她难以想象,皇宫究竟有多大呢?仅仅是从低等下人的住处,来到主人的就寝之地,她已在瓢泼的雨间小跑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气喘吁吁间,她还未看到主人的住处。
她没有见过皇宫的模样,只听说最近皇宫失火被烧了,连皇帝都险些死在那场大火里,府中的人这两天总是议论纷纷,小声间,她偶尔能够听到一些不该她这个身份知晓的事情。
雨水冰冷,浇湿了她的发,再沿着面颊流淌下来,单薄的衣里灌了水,使得她的身躯越发沉重,奔跑中腿脚犹如灌了铅一样,而她却是忘了疲惫,寒冷,只是一路上思绪纷乱,这个磅礴泥泞的雨夜,不禁又叫她回忆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曾经她也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弱小可欺,为了活命,佝伏在蛮荒边城路过的每个人的脚下乞讨,哪怕换来的只是他们或嫌弃或冷眼的旁观,不曾有分毫的怜悯。
可是即便是这样,肮脏低贱的她也还是想要活下来,就这样,那天她看到了主人的马车,然后不顾一切地跑上前去,险些死在扬起的马蹄下……
最后,她被主人带了回来,尽管只是做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低等侍女,在府中,她甚至都没有资格见到他。
但她也还是知足了,这一次,她是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冒险前来。
回首间,她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主人的住处,眼前是处很大很大的房子,没有金碧辉煌,却也是低调精致的华美,犹如天上宫阙,给人震撼的压迫感。
奇怪的是,这里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门口立着守卫,一道惊雷划破乌黑的夜,霹雳间照亮她有些惨白惊愕的脸。
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鼓足勇气缓缓上前,抬手还未触及那扇朱红的门扉,却听到里面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呼啸的狂风吹开了未关紧的朱门,渐渐露出里面越来越清晰的画面。
远处床帐摇曳,里面一个纤细妙曼的身姿,重重滚落到地上,应声而落的还有摔在不远处,女子之前一直紧握的匕首。
只是那闪着寒光的凶器未被浸红,血却从她的身下开出了花。
“贱人!就这点本事,也敢妄想爬上孤的床榻。”
微染薄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因风浮动的纱曼下,是他若隐若现的俊容,她甚至都能想象出,他那漠不关心的冷傲眼神,这份淡然自若,目空一切,正是作为上位者,视人命如草芥的睥睨。
眼前的人与事,仿佛撕裂时空,与脑海中反复梦萦的场景重合。
那一天,他也正是用这种看蝼蚁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马前的她,冷漠的脸上,唇角却是轻扬起漫不经心的闲适笑意。
仿佛她们只是随手可扔的玩物。
“你是……”
他终于注意到了她微弱的存在,不禁又微蹙了眉,抬手掀开遮眼碍事的帷幔,目光静静打量在她湿透狼狈的脸上,面上难得染了几分认真,似是在回忆思考她是何人。
原来,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早已忘记了自己当日心血来潮,随手救回来的女孩儿。
而她此刻依然目光傻傻地立在原地。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湿冷的空气中带着微微温热的血腥甜腻,仿佛一条阴冷潮湿的蛇,缠上她的躯体,扼住她的喉咙,使她动弹不得,思绪更是因为过度惊吓而有些放空。
“孤想起来了,你是绾绾。”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下了床榻,赤着脚踩过斑驳的血迹,缓缓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只看到他认真肯定的眸中,倒映出自己狼狈呆傻的小巧面容。
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记得自己。
“江大人……”
应该惊恐,开口间沙哑的声音都染了些许颤抖,“我……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聪明的女孩儿。”
见她如同祈命般的可怜眼神,他却是一脸轻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