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着狂奔,伴随着他人的动作、祁光感觉自己浑身颠簸得有些头晕眼花。
眼下他感觉到的并不是单纯的的疼痛,而是某种……更加类似于朦胧和梦幻的感觉。世界在祁光的面前就像是闪烁的白色净室,旁边是闪烁着光芒的地板砖、头顶则是彷佛近在眼前的月亮。两边有云雾飘忽而起,鸟鸟婷婷得围绕在自己身边,恍如仙境。两边有欢笑的小精灵,拉着自己的衣服、将自己轻轻得向上牵引。
‘难道说我已经死了,这是我的梦境?’在一颤一颤的颠簸之中,祁光心中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那既然是天堂,应该是有天使这种东西的吧。’
怀着类似的想法,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然后他就看到一张漂亮得彷佛琉璃一般精致的侧颜,长长的发丝贴在脸颊侧面、晶莹的汗珠粘在脸上,伴随着肢体柔软的舒展而轻轻滑落。
在祁光的视野里,分明就是飘飘欲仙的天堂上、漂亮的女孩子温柔而亲切地抱着自己。
唯一比较遗憾的地方在于,对方胸前那几乎可以堪称平坦的规模。
瞥了一眼对方的胸口,祁光下意识地说道:“好平。”
这句话直接让抱着他的人脸都黑了。
勐地停住脚步、那个人看了一眼身后穷追不舍的壮汉,敏捷地从旁边更加茂密的树林之中窜了进去,速度比起之前来说竟然还要快!
然而这份快速却让祁光遭了殃。
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狂奔的时候祁光的脑袋是露在外面的、这也就导致那个人每穿过一片狭窄的林间空隙,祁光的脑袋就会重重地砸在旁边的树上、砸得他头晕眼花。
祁光甚至感觉“天堂”旁边的云雾流速都加快了不少,原本还只是轻拽衣服的小精灵瞬间变成一米九的壮汉,拉扯着祁光的衣服把他拼命往天空上拽过去。
“呕……”
祁光下意识地吐了一口,差点吐了那个抱着自己的人一身。
在呕吐的时候,祁光听到了某个明显加重了很多的呼吸声。
不过这么一吐,他也好了不少,懒洋洋地看着天空、声音飘忽不定:“帮我,帮我从我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把那个针管……针管拿出来。”
听到祁光的话语,从那个人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往祁光的裤子口袋里面掏。
在摸索了一会二之后,那个人抓出一根针管,几乎没等祁光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脖颈处就是一针!
“呃,啊……”
针管内的液体慢慢流淌进祁光的身体里,这个药剂的效果或许很强,在注射了之后、祁光身上都出现了凸出的血管。他的脸色苍白而僵硬、同时鲜红的血丝也从他的眼睛里冒了出来。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瘾君子,完全不像是之前那样健康。
深呼吸了一口气,祁光晃了晃脑袋、总算把那该死的“天堂”从自己的脑海里面甩了出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家伙,然后微微一怔:“安见修?”
“你怎么会在这儿?”
抱着祁光、甚至被祁光认为是“天使”的安见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受人所托而已。”
“倒是你,真是疯了,如果我没有赶过来、你是不是就要放弃抵抗自杀了?”
听着安见修的话,祁光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是我的问题。”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疲惫地说道:“这个粉尘严重影响了我的精神,甚至于我都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连我都察觉不到,就这么影响了我……”
就在祁光这么说的时候,旁边再次传来一个声音:“这是西欧那边的‘鳞叶尘’,赫尔墨斯教派的人研制出来的,效果是可以影响一个人的精神意志、极大程度放大负面情绪。”
在狂奔的安见修身边,头上戴着红色丝带、一身劲装的少女紧紧跟在他的身侧,同时说道:“西欧那边似乎就是因为这个粉尘的效果,从而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提供便利。”
听到这个声音,祁光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你是……一年级的?”
闻言,少女点点头:“一年级学生宋清辞,我们之前见过面的,祁局。”
宋清辞……
祁光记得这个人,是那个先知手底下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纳闷地看了一眼安见修,“还有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烟霞山的?”
被询问的宋清辞很快就回答了祁光的疑问:“我跟刚才那个追杀祁局的人之前是队友。”
“我之前就感觉到他有些不太对劲,后来他带走了我们队伍里的一个人又消失不见。我追着他的踪迹一路跟到这里,路上跟安见修先生碰了面。”
得到回应的祁光下意识地说道:“就你一个人?追他?!”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宋清辞的性格了。
出现这种类似的情况不去寻找老师也就算了,竟然独自一个人脱离部队、孤军深入去寻找一个可能极其危险的家伙……
祁光觉得宋清辞大概是脑子有点问题。
而宋清辞回答的也很干脆:“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没有去找其他的队友作伴。人多一方面会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会组织涣散。而我们的随队老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才选择独自出击。”
“毕竟那个被他带走的学生生死未卜,作为他们推出来的队长、于情于理我都需要确定她的状况。”
说着,宋清辞的声音很坚定。
而祁光则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我大概知道你的情况了,你是把自己当成圣人了。”
“不过算了,反正你又不是我的人,虽然搞不懂我们学校的最后怎么跑到那个家伙手底下去,但是既然你归那个家伙管、他应该有自己的分寸。”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安见修:“那你呢?”
安见修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想?”
“还是那句话,受人所托,”他抽空指了指自己怀里的通讯器,“要不是有个人催促着我紧赶慢赶地过来,只怕现在你已经把脑袋放在那个家伙的嘴巴里,等着他一口咬下去了。”
祁光也没好气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受人所托,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烟霞山!”
“你是疯了吗?跟演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敢上山,被委员会的那些执法队给逮到可是要算作危险分子处理的!”
安见修冷笑一声:“危险分子?”
“现在烟霞山已经漏成筛子了,那些执法队估计都自身难保,还管得着我?”他不屑地说道,“更何况以我的能力,想要骗过那些执法队还不是轻轻松松……”
话音还没有落下,从旁边勐然射来一支断了根的苍松,径直朝着安见修的方向横冲而来!
安见修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怪物正徒手捏起堪称粗壮的树干,一根接着一根朝着这边投掷而来!
片刻之后,被当作投掷道具的树木扎在旁边的地上、没入其中的同时,树身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裂纹,似乎是因为承受不了这种巨力而将要碎裂开来一般。
“我靠!”安见修骂了一声,“这是什么怪物啊?!”
这样的攻击别说是正面碰撞了,恐怕擦着碰着一点自己都要跪!
面色凝重地看着身后的怪物,祁光回答道:“‘灾难’,而且不是普通的‘灾难’。”
“我不知道你碰到过多少个‘灾难’级,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个家伙起码不弱于两个同阶层的怪物。我甚至感觉,哪怕是王伟正那个蠢货来这边,最多也只能说四六开。”
听着祁光的话,安见修惊愕地看着他:“王局长都不一定稳胜他?!”
那确实是个实打实的怪物!
在安见修的心中,王伟正已经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了。正是因为王伟正坐镇国内,这才没有让国内的各种怪物侵入各大城市,都市传说、神秘传闻也远不如隔壁的岛国多。
更不用说安见修曾经见过小时候跟在青光身边的王伟正,亲眼看到这柄锋利的快刀还在打磨时就展露出何等的锋芒,因此他对于王伟正几乎有相当的自信。
但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祁光竟然说对面那个家伙竟然比王伟正还离谱!
特妈的,亏了。
安见修心中如此想到。
自己已经被那个家伙看到了,在对视的时候、安见修就感觉那个家伙此前似乎见过自己。
换而言之,他估计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被那样一个恐怖的家伙盯上,安见修现在掐死祁光的心都有。
本来以为是一个简单的“送货”事件,怎么莫名其妙得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就在他心里琢磨着现在把祁光放下其合不合适的时候。
在他怀里的祁光突然开口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知道他的体力上限,追逐的时候吃亏的多半会是身为人类的我们。”
“需要利用切实可行的办法将那个家伙给击垮,至少要打开局面、制造出足够的困境,拖延时间。”
看了一眼天空,祁光平静地说道:“想要解决那个家伙其实挺简单的,但是之前我一个人办不到,不过现在有了你们两个,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放我下来吧。”
听到祁光的话语之后,安见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最后他也只是默默地把祁光放下来,然后自己一个人隐藏在后面的阴影之中,身上逸散出阴暗的气流,并且在他的身后聚成与他几乎别无二致的人影。
而祁光则是坐在地上,快速地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几根钉子。
看了一眼这些钉子,祁光叹了一口气、咬咬牙,把这些玩意儿捏起来。
然后狠狠地扎进自己的脚底板上!
就在钢钉才接触到皮肤的时候,下一秒钟,一张狰狞的面孔瞬间浮现了出来!
“祁光,祁光,祁光!”疯狂的神祇大声咒骂着,“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闻言,祁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之前我被那些粉末影响的时候,也有你在作祟吧?”
“你可真是贼心不死啊巴德尔,”祁光平静地说道,“但是很遗憾,你的算盘打错了。”
“如果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王伟正那个蠢货虽然够蠢,但是他至少也懂得什么要紧、什么事情比较麻烦。一旦我的这具身体死亡,他肯定会不远千里追杀你,将你挫骨扬灰、再次封存在某个人的身体里,让你一辈子都沉沦在囚笼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想来我还算好的了,毕竟偶尔还会让你放放风,不是吗?”
听着祁光的笑声,巴德尔的脸上浮现出了扭曲的狂怒:“低等的人类!我要拧下你的肠子,挂在地狱的门口,让你的尸体风干、将你的后代全部制造成会行动的怪物!”
她狂笑着说道:“你还不知道现在在追着你们的是什么吧?哈哈哈!你要死了,你要死了,祁光!你逃不掉的,你活不下去!
”
瞥了一眼那边又在准备巨木的怪物,祁光撇了撇嘴:“呵,不就是被镇杀在‘影狱’里的家伙冒出了头吗?”
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祁光澹笑着说道:“在半个月前,某个家伙给我递的小纸条就已经跟我说过啦!我之前还疑惑那个家伙为什么要借着王伟正的口吻说这件事,现在看来,他估计提前看到了某些东西……”
回想起王伟正第一次和白令见面,自己看到白令纸条并且判断对方为先知的时候,祁光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那个家伙到底是看到了多远的未来?
又或者,世界在他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
是指针滴滴答答地转动,时针和分针随时可以拨转回过去的钟表屋?还是一条浅浅的、几乎可以横跨过去的溪流?
真是奇妙。
少见的,祁光有点羡慕那个家伙了。
并不是因为观看到未来到底能够规避掉什么东西,而是“观测未来”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充满了奇妙的可能性和有趣的知识。
摇摇头,祁光再次把钢钉刺穿自己的脚底板。
很快,巴德尔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恐惧的面孔:“槲寄生,你竟然在这东西上面抹了槲寄生?!”
“该死,祁光,你该死!
”
看着无能狂怒的巴德尔,祁光“呵”了一声:“这种简单的东西,我当然是能准备多少就准备多少了。反正又不费力,要不是怕疼,我巴不得给我整个身体都扎穿了。”
缓缓站起身,祁光的脚踩了几下地面、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渗出,这让他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变得苍白、几乎都要跟白令有得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