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冷的妄渊少有如此热闹。
身着重甲的天魔兵犹如森严壁垒,一排排并肩而立,戒备严肃,将明无魔宫里外围得水泄不通。
自千年之前,仙界三清上圣——寂灭圣佛圆寂。三界八荒动荡不安,天象生异,天魔净莲于妄渊横空出世。
那时北方大旱云霓,南方洪水泛滥,各州妖魔瘟疫肆意,人间犹如炼狱。
仙冥两界的关系更是方枘圆凿、水火难容——引发大战导火索后,双方在九霄之巅惊天一役,三清尊位的岁华女君与青帝联手压制净莲,伤亡惨重,唯余青帝尚存。而净莲魔尊也没太讨好,遍体鳞伤回到妄渊,闭关百年。
仙冥两界休养生息,换来如今安稳太平的三百年。
大战虽止,那些无辜惨死的阴魂亡灵,却化为恶念在妄渊之下日渐聚集,魔息愈重,难以安息,现已严重到每年需要靠祭祀安抚。
……
鼓乐喧天,笙歌鼎沸。
众宫侍在宫墙上方争相拥挤,忽起一声惊呼:“来了!来了!好大的阵仗,前面的步撵是鬼王还是妖王啊?”
宫门不远处,八只伏地而行的饕鬄兽驮着奢华仪仗,正缓缓驶来,奈何轻纱曼曼,掩住了上位者真容。
“这都看不出来?绀紫纱帐里坐的是妖王殿下,后面的苍青轿嘛,自然是鬼王咯!”
“没想到这次的祭祀典礼来了这么多人。”
“那是当然,三界八荒里不论那族妖魔,都得来朝见净莲魔尊,最厉害的还是尊上!”
仪仗队伍行到宫门,蓦然停下,明无魔宫规矩颇多,任何人都只能步行去见净莲魔尊。
紫色纱帐撩起,探出一只涂满豆蔻的手,异族衣饰,腰间系着鸢花绑带,扣着铃铛的赤足莹白晃眼。
众人齐声行礼道:“妖王殿下安。”
绮罗轻摇羽云扇,面若绯红,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搁着全是勾人心魄的妩媚,“免礼。”
“狗东西,好大的排场啊。”突兀的声音沙哑又粗鄙,正是凤诩杵着骷髅杖从另一头缓步而来。
“死老鬼,多年不见面,你怎还是如此粗鲁?想人家了就直接说。”绮罗轻挥羽云扇,带起一阵甜腻香风。
凤诩被恶心的眉头紧蹙,嫌弃道:“离老子远点,一身熏人作呕的血腥味。”
绮罗还真抬袖闻了闻,挑眉道:“死老鬼,你是不是不行了。难道,你没有被这味道勾得心神荡漾?”
“呸!臭不要脸的骚尾巴蛇,骨子里都透着臭味!臭不可闻!”凤诩杵着骷髅杖,躲瘟神似的避远了些。
绮罗并未动怒,反而笑吟吟道:“那你走快些,离人家远点……不过瞧你这两句话就要喘不上气的归西模样,还能走得动吗?”
两人惯常见面便是干柴烈火,不打架就算和平相处,一众下属早已不见怪。
须臾,卫雪临亲自相迎,淡道:“见过两位殿下,舟车劳顿辛苦,宫中已略备薄酒招待,请随我入内。”
绮罗朝着卫雪临轻抛媚眼,勾唇道:“啊,是卫小帅哥,生得越来越俊俏了哦。”
卫雪临面不改色,凤诩冷笑一声,率先进入明无魔宫。
凤诩与绮罗一前一后行过九曲回廊,带路的宫侍都不敢靠近这两位凶煞,提着风灯远远走在前方。
绮罗惯常闲不住嘴,没多久便喊道:“老不死的,你腿脚不灵便还走那么快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凤诩脚步一顿,侧目道:“今日出门脑子被夹坏了?想让尊上等着你。”
“怕什么,又没迟到。说起来,许久不来妄渊了,也不知尊上的伤势如何。”绮罗轻摇羽云扇,勾唇道:“人家想想就觉得好担心,你说呢?”
“尊上修为强悍,自然已恢复无恙。”凤诩状似随意的瞥了他一眼,骷髅杖却在地面磕得砰砰响,犹如警告。
绮罗并不接招,“那可未必……毕竟,旧疾难愈嘛。”
“这么多年,你还是改不掉这幅急不可耐的骚样。”凤诩冷道:“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绮罗会心一笑:“难道你不是?或者说,谁又不是为了‘它’前来祭祀的?”
凤诩眸色微沉,“今日场合重大,老子劝你别发疯,真惹怒了尊上,这妖族之主你当的,别人也当的。别忘了绮虞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若老子没想错,这时候她应该在尊上面前大献殷勤了吧。”
“可不是。”绮罗摇着羽云扇,神色颇有几分阴鸷,“小妹难以管教,不如改天送给鬼王殿下,劳烦帮我调/教一番。”
凤诩冷笑:“送过来老子扒了她的皮。”
言毕,明无魔宫主殿已近在眼前,入目辉灯奢华,觥筹交错,冥界有头脸的人物今晚皆到了场,热火朝天,座无虚席。
倒当真热闹。
绮罗踩着丹红的波斯垫,缓步朝里走,一颦一笑悠然自得,“参见尊上——”
金阶之上,高悬的琉璃珠帘纷扬垂落,只隐约透出上位者身影。
分明看不清模样,也未言语半句,但震魂慑魄的威势却难掩其锋芒。阶下热闹,阶上冷寂。仿佛不论殿中怎样喧嚣也难以与男人相融,不近人情的很。
凤诩立住骷髅杖,恭敬道:“参见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