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沐婵也不知怎么惹着黑猫,她伸手去抱,它迅速弹起身,跳离桌子。
最后一声不吭的掉头跑走。
姚沐婵愣愣看着它消失在杏花树的阴影中,暗自揣道:难不成它听得懂我说的话?以为我当真命不久矣,所以生气?
倘或如此,它真是一只重情重义的猫。
这般想,忍不住嗟叹。
一只不过相处几次的猫尚且这般重情,更遑论将她当做好姐妹的微音。等她离开那日,微音铁定得难过些时日。
伤猫又伤人,真是造业……
***
两天过去,仍未见狱神回来。
即便如此,姚沐婵也会每天按时去司刑殿当值。就怕他哪天突然出现,逮她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但她身为狱神的助手,需听从他的安排。他若没回来,其他同僚也不敢擅自交代工作给她。
所以,姚沐婵待在狱神的无忌殿,无所事事了两天。
倒也并非完全没事。
祺元真君的狱录阁离得不远,他时不时会抽空看望她——前日关心她在丰枢宫是否住得习惯,问她想不想搬回去。昨日说竹山的桂花已盛开,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采桂花来做桂花糕。
皆被她委婉回绝:“等尊上回来,我再过问他。”
今日许是事务繁忙,祺元真君这会儿还没来‘报道’。
说也奇怪,真君和风神之间的婚事在天庭传得有鼻子有脸,他却能一边怀着愧意来与她诉说衷情,一边安然享受与风神同居的美好日子。
风神的复活虽然搅乱了她的计划,但孟婆说,只要真君对她的情意是真,这场情劫就能完成。
一想到很快回地府,往后升为玄冥宫的鬼官,姚沐婵嘴角止不住往两边咧开。
“今日有何喜事?笑得这么开心。”但信调侃着走进来。
姚沐婵正坐在案桌前整理狱神的毫笔,将分叉发硬的毫毛挑拣出来。
抬头见他捧着一叠书册,她忙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道:“是有差事给我吗?”
但信将书册放在她面前的案桌上,道:“这是近年来食阴鬼的踪迹记录,尊上吩咐你先通读一遍,后续他再交代事宜。”
“尊上回来了?”她问道。
但信道:“前日夜里就回来了。”
前日姚沐婵半夜醒来,竟不知他已回屋。
“既然回来,怎不直接吩咐我?”她疑道。
“许是怕扰你好眠,昨夜遂暂交代我,且他临时有事,叮嘱后便离开。尊上素来如此,来去匆忙。”但信对此习以为常。
姚沐婵点点头,原来如此。
原先她以为司刑殿的仙官只需待在殿内,每日的事务就是审讯罪犯、核对案件、量刑定罚等等。而后才知,司刑殿还需下界寻踪觅迹,时不时还会与地府联手,捉拿潜逃的罪犯。
但信又道:“尊上一向躬体力行,但凡发现蛛丝马迹,必不遗漏。天牢许多罪犯皆是尊上亲自抓捕归案。”
姚沐婵听言,暗生敬意。
难怪来到天庭十余年,却从没见过狱神。想必他常年奔波在外,即便回来,也是日夜伏于案前。似他夜半也不得松闲,匆忙下界办事的仙官,哪有时间活跃在大家的视野中。
众仙谈及时,皆谓‘冷面狱神’,还有说他手举生杀大棒,恁不讲情面。
是以,她对狱神的印象只有三个字:惹不得。
而这两日,她却察觉出狱神些许的人情味。
反观‘冷面狱神’的称号,更像是震慑和警示众仙。毕竟他身为天庭掌管刑罚的大官,不就得像阎王那样,公事公办、作风冷硬吗。
终不然得时时讲情面,日日喜相迎?
*
但信离开后,姚沐婵先将毫笔整理好,再开始查阅书册。
才翻看两页,得闲的祺元真君又跑来了。
他随意瞄了眼她手中的书册,便道:“过几天便是莲花仙会,你想要什么颜色的裙裳,我帮你去选来。”
她兀自翻阅书册,不看他,也不回话。莲花仙会就是她诀别之日,还挑什么衣裳。
可瞧在祺元真君的眼中,她就像在生闷气。
他抬手按住书册,直接盖上,道:“你有什么怨气,亦或心里有什么不满,皆可说出来。就是别闷在心里,闷久了伤心劳神。”
姚沐婵站起身,娇嗔道:“这会儿才问我,风神那儿定是早就问好了。”
原来是在吃醋。
祺元真君暗喜,低身扶住她双肩,道:“我第一个就来问你,还没问过她。”
姚沐婵眉眼微抬,委屈巴巴瞅着他:“当真?”
见她终于愿看过来,他欣喜的点头道:“我几时骗过你?这是你初次参加莲花仙会,遂盼着你穿上喜欢的裙裳。”
姚沐婵笑了笑,忽垮下脸,问道:“她也去参加仙会吗?”
“她的仙职虽未恢复,但昔日是风神,又有功劳在身...”真君话语未尽,但她听得明白,月涧也会去。
去了才好,不然这出诀别的好戏可怎么演。
她努努嘴,说:“没关系,姐姐高兴就好。至于裙裳,无需真君劳神去弄来,我穿平日里的衣裳就是。只要与你在一起,何须在意身外物。”
她眉宇尽显柔色,微笑时,盈盈水光泻在眼畔。
祺元真君只觉心都要被勾去...…
“若不是碍于如今的身份,我真该、真该....”他咬着牙,似有难言之隐,最后也没说出来。
只是捧着她的脸,缓缓低下头。
姚沐婵错愕的看着他双目微微眯起,这是....要亲嘴?!
她赶忙将手指抵在他唇上,阻止他下落的趋势,并娇羞的扭了扭肩,道:“这是尊上的无忌殿,不能胡来。”
祺元真君被她含羞的样子惹得心神荡漾,欲吻她手指。
当他启口时,滚热的气息熨过,惊得姚沐婵连忙抽回手。
她稳住面色,撒娇的拍着他胸膛:“急什么,等今日公事结束,再寻个清净之地吧。”
祺元真君哪扛得住她这般调戏,指腹拂过她脸颊,道:“那我等会儿来接你?”
姚沐婵点头:“嗯。”
瞧她贝齿咬唇的媚态,他实在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双唇急急难耐的压下去。
吓得姚沐婵瞪大眼,下意识抬手要呼他一巴掌。
“你们在做什么?”质问声骤然响在门外。
祺元真君立马松手,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狱神,诚惶诚恐行礼:“尊上...”
姚沐婵暗暗松口气,转身行礼:“尊上。”
四下刹那静悄悄。
二人低头等了半晌,也未闻他动静。
姚沐婵面上不安,心里却没所谓,大不了把她赶出司刑殿,反正她也没想来这儿当差。
祺元真君出声解释:“下官担心她不太熟悉殿内事务,遂来看看有无可教的地方。”
“狱录阁很清闲,还有空暇来教人?”狱神开口便是责问。
祺元真君无话可辩,沉默在旁。
“回狱录阁。”狱神命令。
“是。”祺元真君哪敢违令,即刻离开。
姚沐婵依然不敢乱动,脖子都没抬半下。
狱神这才走进屋,下意识瞄向案桌上的笔架,那里整齐码放着三只毫笔,瞧得出精细修整过。
方才听但信说起这事,夸赞她有心,属实如此。
他视线一转,落向面前仍低头的姚沐婵,吩咐道:“随我回丰枢宫。”
她怔怔抬头,这会儿不是公事的时辰吗,怎么突然回宫?
他似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道:“有事。”
老大说有事,她怎敢推辞,连忙跟在身后。
***
原来丰枢宫来了个客,一个她不曾见过的仙家,就坐在庭院的长椅上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