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随挂了电话就匆匆赶往医院。
前几天刚做完手术的一个癌症患者因手术时没有将体内的恶性肿瘤发生的扩散彻底清除干净,何以随当时做手术的时候就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她的脑神经周围,在保证不能切到脑神经而使大脑功能受损的情况下,他已经尽力,只是还是无法做到完全切除。
恶性肿瘤在她体内会不断地出现复制,扩散和分裂,这些何以随都预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手术室内,何以随看着眼眶都红了的助手江北栀,其实他的难过并不比她少。
只是他是主刀,他不能。
“准备缝合。”
出手术室后,江北栀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向严肃的何以随也没有想往常一样出声教训她,只是给她递了几张纸巾。
“给你十分钟时间。”
毕竟这是江北栀第一次面临这个,第一次清清楚楚地体会到作为医生的无力感。
他第一次送走的病人,是一个小男孩,才九岁。何以随至今都记得那个小男孩的模样,白白胖胖的,顶着一头的自然卷,还有蛀牙,特别喜欢吃牛奶糖。
也记得那种无能为力的心痛,哪怕他现在已经是副主任,哪怕,他已经是老师。
夜晚,何以随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因女儿的病情而愁得头发花白的父母,四肢僵硬,迟迟迈不开腿进去。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因为化疗会掉很多很多的头发,她不忍心看着父母难过,干脆一咬牙直接剃了个光头。
犹记得曲依依刚来的时候还留着乌黑亮丽的长发,喜欢扎高马尾,一脸的青春靓丽。
有时候还会趁着护士不注意偷偷给自己涂口红。
她才十六岁啊,正值风华正茂的花样年华,这个世界还有诸多美好她都未曾体会到。
何以随心情复杂,可在一群学生面前,他不能在工作期间参杂太多私人感情,他是一名老师,更是一名医生。
他让身后的这些实习医生继续去查下一个病房,他自己则抬脚,走了进去。
憔悴的父母默默地守在自己的女儿身边,何以随走进去拍了拍那位父亲的肩膀。
此时无声胜有声,何以随没有开口,默默地站在病床前,在心里给了自己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一到,再出病房门时,他又是那个精神抖擞、医术精湛的何主任。
周一的幼儿园总是忙碌的,宋清然站在门口迎着小朋友们入园。今天是周一,小朋友们也要‘倒时差’。
有的小朋友兴致缺缺,根本就没办法按照正常的课表来上课,宋清然随机应变搞了个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游戏,网小鱼。
效果立竿见影,果然立马就调动了孩子们的积极性。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新鲜的事物特别感兴趣,她们会不停地追问你十万个为什么,宋清然的教学理念与园长一致,她也认为幼儿园的孩子不宜接受太多外界的知识干扰。
比起让他们提前去汲取知识,宋清然认为他们应该更注重去培养孩子们的兴趣爱好,给他们那双本就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加上放大镜。
气氛还算和谐融洽,不过宋清然发现一个问题,陈浩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饭喝水的时候也总是说不饿不渴。
他平时不这样,可活泼了,甚至还会在宋清然叫不动其他小朋友的时候帮忙组织小朋友们不要说话。
可他今天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也只是摇头不说话。她们幼儿园是全日制幼儿园,宋清然不放心给徐慧打了电话,结果她没接。
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她才给宋清然回了电话,就只说没生病,还有等会放学她没时间去接陈浩安。
宋清然强忍内心的激动,若无其事地组织小朋友们收拾好自己地小书包,等着家长来接。
他们幼儿园是四点半放学,大部分家长都是准时来接自己的孩子,只有少部分家长会迟到,今天也一样,五点不到所有的小朋友就都被自己的家长接走了。
可就是迟迟不见何以随的身影,不用想,宋清然也能猜到他肯定是被医院的事情绊住脚了。
她蹲下身,把陈浩安的蓝色小书包放到旁边的凳子上,特别认真地问他:“浩浩今天不开心对吗?”
小男孩挺倔强,低着头不愿意说话。
宋清然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为什么呢?宋老师很想知道,因为宋老师想然浩浩开心。”
他眨巴着眼睛,把玩着书包带子,有些不知所措。
“浩浩不相信宋老师吗?那宋老师跟浩浩说一个宋老师的秘密吧。”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好奇的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
“宋老师的妈妈很久之前就离开了宋老师,和浩浩的爸爸一样?”
陈浩安抬起头来,伸手去摸宋清然的脸。
“那宋老师想妈妈的时候怎么办呢?”
他妈妈工作很忙,他见不到妈妈的时候总是会特别难过。他从来没有见过爸爸,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举高高的时候,他都特别羡慕。
宋清然假装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你记得宋老师给你们讲过的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吗?宋老师小的时候特别不懂事,经常像小蝌蚪一样吵着要找妈妈。宋老师的爸爸也因此感到很难过,所以我现在长大了特别后悔。”
“后悔小的时候总是不懂事,让爸爸难过。”
陈浩安听完羞愧地低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宋老师,浩浩错了。”
“奶奶说我要是不好好吃饭,妈妈知道了就会回来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