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越云海,钟鸣自天边响起,苍翠欲滴的密林间,霁蓝色身影流水般穿梭。
戚无深背负红日,一路蜿蜒而上,密林尽头是白雪皑皑。
五色经幡掩映下的厚重铜门映入眼帘。
——天阙寒冰域,九重天上屈指可数的监狱,修为再高的仙者也会道身被封,天大本领也逃不出。
此时此刻,戚无深的师尊,宗悟便被关押于此。
两个时辰前的一幕在脑中闪现。
彼时,戚无深还在回九重天的船舫之中喝茶赏景,却见紫气东来,钟磬狂响。
道君降世估计都没这么大的阵仗,戚无深探出头去,任两岸山风拂过脸颊,吹散马尾。
下一秒,啪叽——
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白灵鸟正正好好糊在他脸上,紧接着,鸟开口了:
“曜阳宗尊君宗悟,私怀妖胎,押入天阙寒冰域之中,明日正午当众问询。”
戚无深刚想骂这送信的灵鸟是个路痴,听了这话,惊得一口唾沫卡在喉头,差点没背过气去。
感而受孕、死而复生,在尘域天方夜谭的事情,在仙界都不稀奇。
所以听说男子受孕,他并不意外。
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太一样。
——揣崽的是他的师尊。
师尊清冷自持,五尺之内生人莫近,一个眼神便能让人置身霜雪。这样一个人闷声不响地怀崽了,任谁能信?
反正,他是不能。
铜门两侧牛身马面像落下的阴影,将戚无深整个笼罩。
他向周围打量,若是他踏上左手边的青石,闪去右边的枯松,最后握在牛鼻上的古朴铜环,再纵身一荡,说不定可以通过石缝偷溜进寒冰域。
然而……
他也只是想想。
——谁知道那铜环挂在那里多久,万一他手下一滑,没荡过去,被砍成个残废怎么办?
戚无深不怕死,九重天上有仙骨傍身,死不过是去冥河幽府逛上一圈,等个十几年便可回归。
但是他怕半死不活,因为他懒,还怕麻烦。
所以,他选择直接开门。
用钥匙。
少年看向空荡荡的手心,那手似乎还没发育完全,与已然抽条的纤长身姿,看着颇为不搭。
他一甩斜梳的马尾,踏在左手边的青石上,心里默默倒数。
——等待钥匙自己飞到他手上来。
哈斯哈斯——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不均的急促喘息,从覆满青苔的蜿蜒山道传来。
“戚无深真有你的,人家好友许久未见,都是接风洗尘把酒言欢,你他妈的呢?叫老子去偷钥匙,要不是老子跑得快,就要被我哥打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真他妈的后悔,认识你这个怨种朋友。”
人未至,而声先到,一个衣衫破烂的白衣道人连呵带喘地扶着腿走来,裤腿沾满藤蔓留下的绿色汁液。
“他们是酒肉朋友,我们是真朋友不是?”戚无深笑脸相迎,将嘴里叼着的嫩叶随手一捏,化作雪白巾帕,贱兮兮地拭去白衣道人头顶的汗水。
然而只是敷衍几下,巾帕便被捏成灵鸟,放飞天际。
“钥匙呢?”戚无深勾勾手。
“我他妈的就知道,你心里只有钥匙。”
话虽如此,白衣道人还是从袖中掏出,丁铃当啷一大串古铜色钥匙,密密麻麻,数不出个数。
“你看看吧,反正就在这一串,我也不知道是哪把。”
“好办。”戚无深浅浅一翻,扯出其中一把,便蹲下身,朝着牛身马面石像腿边一处插去。
“喂喂,你能不能慎重点啊,这玩意插错了,会触动连山箭阵的!我、我我可不想被射成筛子!”
白衣道人还在哀嚎,然而,少年纤长的手腕已然轻轻扭转,他只得连忙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缩成乌龟模样。
只听咔哒一声,轰隆隆,石门缓缓开启。
-
“师尊——”戚无深顺着幽深的石室向里走去,压低声音浅浅呼唤。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什么底气。——师尊的性子,就算是听见,也不见得回复。师尊的修为,整个曜阳宗都无人能敌,既然被关到这寒冰域中,就说明他应是已认下这“罪罚”。
“见鬼,你怎么知道是那把钥匙?”白衣道人还在喋喋不休。
戚无深刚想解释,却听“咔”的一声,脚下一空,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也不知是踩中什么机关,整个人跌落下去,周围空气的温度骤然降低,似乎还有雪碴混着冰从他侧脸划过。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