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初时面色古怪,听到最后心中涌出悲哀,以致于次郎后续的话语,都没听在耳中。
那片土地上的人幸运吗?做了几百年的猪狗,是幸运吗?
不幸,那是不幸,多数炎黄子孙一生勤勤恳恳,却天生就是头顶大人的仆佣,白白交出大半所得,余仅够糊口。
如今被异族统领,境况更惨,直接由仆人成为奴隶,生杀予夺,尽皆不由自己。
可所思至此,孙山又扪心自问,仅仅是因为异族的原因吗?以前呢?
孙山心中顿生豪情,我是否可以终结这一切?又是否这一生,是因此而生?
心头剧震,孙山双眼恢复清明,面上愁苦之色大为消减,此时在望那昏黄灯光,亦看见不一样的风采。
黄豆大小的灯火,灯油充足,所以燃的极稳,丝毫不见熄灭的意思,但见灯光微弱,却照亮整座小屋,再偏僻的角落,也染上一层黯淡的黄芒,虽与那黑暗争相纠错,但若是灯光再明亮几分,黑暗必定减弱几分,如果灯光明亮数倍?甚至直比曜日该当如何?可还有黑暗存在?
孙山欲要纵情大笑,脚下却传来熟悉而无法抗拒的震动,次郎骇然变色。“地震了!”拉着爹娘,钻进桌底。
三人示意孙山快快躲起来,但孙山反而出了茶馆,狂风卷集细雨,毫不留情的扑来,孙山不闪不避。
麻布衣裳尽数湿透,棕黄的颜色本就深沉,现今更像重新染成玄色。
孙山大步而出,平凡的五官在密雨中遭受一波又一波的洗礼,孙山恬淡笑着,透明的雨珠自他下巴尖汇聚而落,化为毫不起眼的一滴水珠,他笑容突然灿烂,好似那下巴滑落的水珠,带走了心中愁苦。
脚下的震动,却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孙山跳上房顶,登高而望,面上笑容消散于无形。
这一次,是地震的源头,恐怕就在前方数里处,圣人之眼透过重重雨幕,入目所见,废墟无数。
圣人之心敏感无比,孙山耳中骤然传入不绝于耳的呻吟,是从前方的废墟底下传出。
东瀛虽然频发地震,家家户户居所大都轻便,但今日这场地震,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剧烈,往日最多塌下半边,换作今天,却已全毁,而现在,震动不仅没有减缓,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孙山眼中充斥怜悯神色,待要取出银书,却停住动作,人力怎可胜天?
一场地震,天地之威,明劲高手自保尚且吃力,而宗师倒是无惧,可那又如何?人力抗天,无稽之谈。
莫说一个宗师,即令是尊者在世,最多保全他人,想要阻止,天方夜谭。
没有移山填海之力,宗师尊者通通不行,天生圣人也只有在这威势下,无可奈何,或许只有天人,不坏天人。
孙山微闭双目,感受那不断加剧的震动,他能做什么?也许只能保住茶馆老夫老妻和次郎。
一念及此,孙山面色发白,东瀛百姓虽非我族类,但同样是百姓,孙山如今所在,不可能坐视不理。
可毫无办法,真的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