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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正德九年腊月十九晌午,经过一个多月的来回长途跋涉之后,庆王朱台浤在徐延德等人的护送下抵达京城。随行而来的还有庆王府郡主朱清仪以及庆王之弟朱台濠一行。
张延龄携文武百官于西城相迎。张延龄和朱台浤已经有六年未见,上一次见朱台浤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如今的朱台浤已经是个十七岁的青年模样。气度倒也沉稳,形貌也很清秀。
众臣请朱台浤入住宫城之中,但是朱台浤却没有答应。
“诸位大人,蒙诸卿厚爱,奉台浤为大明之主,但台浤心中惶恐,恐自己难当大任,也恐辜负大明江山,辜负皇上先帝和太后。故而我暂不入住宫城待明日一早,我去拜祭先皇和太后,拜祭皇上,求得他们的允许之后,我才能进入皇宫,台浤心中才能安宁。”朱台浤对众人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倒是有些惊讶,这位新皇虽然年轻,但这一举动倒是颇为聪明。当年燕王夺位之时,进入南京皇宫之前也不得不先去拜祭太祖高皇帝的陵墓,以求得名正言顺之位。今日朱台浤这个皇位几乎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砸到他头上的,他表现的谦逊一些,也是求得天下人认同。
而第一时间去祭拜先皇和太后以及皇上的第二层意思便是,他将承认自己尊朱厚照为先帝,承兄终弟及之制。事实上是表明了自己依旧继承燕王一脉为正统的态度。这一点是很重要的,这能大大的平息燕王一脉所承的众多皇族成员的不满。毕竟那日殿上的一番关于天象异变和推背图补遗的做戏是不可能让所有人信服的。只是,在目前这种情形下,即便是皇室宗亲,也不得不为了保全自己而选择默认。
总之,朱台浤这一举动,在礼制和心理上都是恰当的,是明智的行为。
当晚,朱台浤在姐姐朱清仪的陪同下前往张延龄府中赴宴。当日宴席上,张仑徐延德王守仁等人尽皆在列。酒宴之后,朱台浤被单独邀请进入张延龄的书房之中。那天晚上,张延龄书房的灯亮到三更。
没人知道张延龄和朱台浤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谈的这么久,那一定是极为重要之事吧。据后来靖海王府长史马全临终之前回忆,那天晚上靖海王在书房之中和朱台浤说了许久的话,三更时分朱台浤离开的时候神情释然恭敬。张延龄送他出来的时候,面露笑容。两人的交谈显然甚为愉快。但是具体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次日上午,朱台浤在群臣的陪同下先前往大悲寺拜祭太后灵柩,供奉牌列之时,自称儿臣,遵张太后为母后。之后马不停蹄出城赶往西郊皇陵,拜谒先皇朱佑樘下葬和暂时安放在父皇身边的朱厚照的泰陵。
朱台浤在两位先帝的陵墓之前跪拜,恳请两位先皇放心,称他将会继承父兄皇位,为大明社稷江山竭尽全力,恳请他们在天之灵监督庇佑。
两日后,新皇登基大典正式举行。正南坊天地坛,朱台浤拜祭天地之后,于奉天殿登极为帝,改元锦绣,定次年为锦绣元年。
当日殿上,朱台浤颁布即位诏书,昭告万民。
诏曰:朕以庸姿,即位大统。今登皇位,心中惶恐。我大明立国百五十年,历经数度劫难,风雨雷霆,侵袭甚危。
有赖上天之佑,有赖危难之时贤臣良将之佐,方可度过危机,得以社稷安稳。朕知我大明江山来之不易,更知守护社稷更为艰难。故而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朕尚年轻,骤担大任,手足无措。朕深知,以朕之能,莫能治国安邦。然我朝有忠臣良将在,朕心稍安。朕决意倚重贤良之臣,行全新为天下万民之政。朕希望,我大明朝廷上下,凝聚勠力,一切为了大明之中兴,社稷之兴旺,万民之福祉,天下之太平而尽心竭力。朕愿以身为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份诏书是大明朝有史以来最为谦恭的一份即位诏书了。朱台浤承认自己资质平庸,担心自己难当大任,故而愿意倚重贤臣,行为天下万民之政。这‘全新为天下万民之政’的意思甚为玩味。有心人便立刻嗅出不同,摘其中两字,便是新政。也就是说,大明朝要行不同于以往的全新之政了。
即位诏书颁布之后,朱台浤随即颁布第一道圣旨,给朱佑樘和张太后上尊号,尊先帝朱佑樘为父,张太后为母。给朱厚照上尊号,尊朱厚照为皇兄。圣旨明确说明,自己继承朱厚照的皇嗣大统,行兄终弟及之制,继承正统。
此圣旨一出,许多对朱台浤皇位继承权有疑虑的人顿时泰然。不管朱台浤有没有资格继承大统,不管他的即位有多么令人惊讶。一旦他承认自己继承的是朱佑樘和朱厚照的大统,并尊先帝和张太后为母,那他便是燕王一脉正统。更何况他本身就是皇族血脉,本就有资格。
百余年来,一直对于燕王夺位而耿耿于怀的人也不少。每一朝都有人提及此事,民间也诸多传闻,依旧有人不承认燕王一脉为正统的这一部分人而言。这一次的新皇是太祖一脉,非燕王一脉。这等于变相的夺回了正统之位。虽然皇上遵先帝太后为母,遵朱厚照为兄,但终究血脉转换,也心中终于能够释然。
对于这种结果,就连张延龄也没预料到。张延龄本以为还需要很长时间消化解释,甚至做好了一些特殊的安排。结果,居然在短时间里并没有用上。
当然,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他们期望的便是一切安稳下来,不要再起纷乱而已。至于谁当皇上,似乎跟他们有关,但有似乎根本毫无关系。他们只能祈祷,这新皇即位之后,自己的日子能够比以前好过一些。能吃饱穿暖,能够衣食无忧便满足了。
无论如何,大明朝空缺了近五个月的皇帝宝座上终于坐上了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谁,终究是对着五个月以来的混乱的一个终结。经过十年的混乱,人心思定,这最后的五个月的混乱,正是大明朝这十年乱局的最后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