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吴捷带着两门阿姆斯特朗重炮、两百杆德莱赛步枪,乘坐三艘水营主力战舰,前往天京陛见东王杨秀清。
同行的人有水营主帅史潘西、火器营主帅卢波克、侍卫长王杉、幕僚张允华,另有四十个亲兵、一百二十个洋人火枪手。
“振兴号”战舰并未开动蒸汽机,三艘战舰也都收起了舰炮,避免太过招摇,引起太平军注意。
战舰逆水行驶两天一夜,于二更时分抵达天京下关码头。
江风习习,赶走了一天的暑热。长江两岸火光点点,战船在江面来回巡逻,两岸亦有兵丁巡防,十分警觉。
天色已晚,天京城门已闭。按照天朝规矩,非紧急军情,人员一概不得在夜晚出入城门。
杨秀清已派太平军水营主帅康正才在岸边等候。为笼络洋人,他让唐正才送来五千两白银,要吴捷封赏洋人,鼓励他们抖擞精神,在明天入城内显露威风。
唐正才是湖南粮商,在长江、洞庭湖流域走船贩运粮食、木材,去年才加入太平军。当时,罗大纲觊觎水营主帅位置,拉吴捷一起游说杨秀清。杨秀清担心罗大纲尾大不掉,反而超擢唐正才为水营主帅。
太平天国建都天京,得长江水利,本应大力发展水师。但洪杨都无此远见,也无力打破太平军中的各座山头。
杨秀清令唐正才为水营主帅,把他引为亲信,企图以水师制陆师,抑制军中各座山头。因为太平军行军打仗,多要靠水师战船运送人马辎重。
可惜,唐正才名为“正才”,人也忠心,其实才干一般,并无远见,在太平军水营主帅的位置上毫无建树。几个月下来,除了在天京江面设立数座修船厂,他并无其他可圈可点的政绩。
在唐正才治下,太平军水师沦为陆师附庸。水师战船都为掳掠来的民船,无法装载船炮。唐正才也想过造船,但缺少工匠、巨木。
西征军进入安徽、江西,弄来一些木匠、巨木,却被洪秀全、杨秀清召去营建天王府、东王府。
看到吴捷的三艘巨舰,唐正才十分羡慕,问吴捷:“老弟这三艘战船真是威风。我愧为水营主帅,手下可无一艘这样的好船。”
唐正才是检点,吴捷为殿前左一指挥,唐正才官职高于吴捷,故称吴捷为老弟。
吴捷当然不容唐正才觊觎自己的战船了。他笑着说道:“什么战船,不过是俘虏的洋船罢了。老弟我不懂水师,也不懂战船。我想,这洋船与我们的战船也并无区别,只不过大了一些,重了一些。
“就像洋人一样,比我们华人个子高大些。检点大人是天军水师主帅,什么战船没见过。这几艘破船,还能入您的法眼?”
唐正才提出上船参观,吴捷借口时间已晚、水手疲乏,明白拒绝了他。
唐正才悻悻而归。
一刻钟后,几个黑影靠近码头。对过暗号,吴捷确认来人是康可铨,便带康可铨上船。
在船长室内,在油灯的摇曳下,康可铨显得憔悴、清瘦。
吴捷握着他的笔,说道:“老弟孤悬天京,置身险境。这两个月来,你辛苦了,也瘦了。特别是你留了胡子,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康可铨笑笑,说:“我在天京驻守,手下好歹还有两千兵马。主公这次进京,无异于单刀赴会。卑职敬佩得很,至于这脸胡子,也是入乡随俗了。”
太平军禁止军民留辫、剪胡子。但将士打仗,留长发、长胡十分不便。不少人便留短发、定期剪胡子。左七军镇守镇江,离天京远,不怎么执行这条禁令。
天京附近的太平军,在洪杨眼皮底下活动,留长发、蓄胡子的人比较多。
吴捷听康可铨喊自己为主公,心里不免窃喜。康可铨追随自己委早,有自己的嫡系武装,是吴捷手下诸将中实力最强的。
若论实力、才干,康可铨最有资格担任吴捷副手。但吴捷担心他尾大不掉,一直让邹世安担任自己的副手。这里面的微妙,康可铨自然心领神会。
之前,杨秀清让吴捷派人回防天京。吴捷左思右想,觉得康可铨最合适,既能独当一面,又是复兴会的元老。
吴捷又有些不放心。康可铨能力出众,若他被洪杨设法笼络,恐他心生异心。若他实力渐长,恐怕他危及自己的地位。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必要的防备还是要有的。两个月未见,谁知他经历了什么,心境有无变化?
康可铨上船时,吴捷的侍卫长王杉特意把康可铨的亲兵留在船下。康可铨何其聪明,便喊吴捷为主公,以示忠诚。
吴捷笑笑,说:“什么主公不主公的,老弟以后不许喊我为主公。大家都是复兴会员,复兴会员都是同志,彼此平等。咱们不搞帝王将相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