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乘着马车,一路前来,只见前方一座城门,上面三个大字,“镇朔门”。
殷七儿见了喜道:“可算是赶在天黑前进了城,这镇朔门乃是太原府的北门,咱们进城去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我去寻个大夫,给你瞧瞧伤势。”
傅云笑道:“七姐,大夫就不必了,我没什么大碍,只要打坐调理就好了。”
二人说着,马车便已进了城门。盛夏傍晚,天光依旧大亮,城中热闹非凡,来往行人,各路客商,川流不息。路两旁的一家家店面,均是熙熙攘攘,更有许多小贩,便在路两旁摆摊,售卖些吃穿用度之物。
太原府乃是晋中重镇,气派景象自与别处不同。傅云生长于穷乡僻壤、荒无人烟的大漠,哪里见过这般热闹景象,进得城来,人在车中虽不便行动,眼睛却已经不够用了。一时看看这摊子上卖的糖人彩画,一时看看那边杂耍卖艺的,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便问殷七儿。殷七儿在一旁用手指着,一一给傅云解释。
二人一路来至一处客栈,将车马交于小二,二人便如寻常姐弟一般,进店而来。
傅云身上的伤虽然并不十分严重,但终须静养几日,更何况玉剑婆婆说好三天便会赶上他,于是他与殷七儿索性在这客栈住了下来,每日里打坐练功,休养身体。
空闲时候,傅云也曾想与殷七儿出去逛逛,谁知殷七儿却只道身体疲惫、不愿外出,常常在屋中一睡便是一天。
傅云心中体谅,一个女孩子家,独自赶了上千里路,路上不知还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惊吓,所以也不以为意,每日练功已毕,便推开房间的窗户,望望楼下的街景。
傅云幼时,便常常坐在天门旧居的石阶之上,望着远处漫漫黄沙,一望便是几个时辰,但此时,望着楼下的热闹景象,心中却不禁有些担忧,他想不通玉剑婆婆不让自己与她同行的原因,更不知道玉剑婆婆要独自面对什么样的状况。
话说傅云每日沿路行来,均会留下暗号,以便玉剑婆婆一路寻来。玉剑婆婆走时说道,不出三天,她定能赶上傅云,但三天早已过去,何况傅云有意一路放慢了脚步,又在太原城中盘桓了数日,照理说玉剑婆婆理应此时已经赶上自己了。
而且,自从见到李快腿之后,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心底一种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再次喷发了出来,那情感便如一股邪气,在他四肢百骸中游走,让他时时刻刻有如万蚁噬心。
返回中原之前,玉剑婆婆只告诉过他两件事,一是他叫傅云,乃是天门少主,其二便是他的大仇人乃是“莫名剑”陈月明,除此之外,他对自己的身世可说是一无所知。十几年来,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知道这些,便已经足够,但是自从听到“铁杖先生”和“仙女剑”这两个名字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明白,那不过是自欺欺人,是自己无可奈何之后的遗忘。
十五年来,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如此沉重,仿佛自己的心上也有层层铁链绑着一个沉重的磨盘一般。
他从未如此担心玉剑婆婆的安危,或者说,他此刻是如此渴望见到玉剑婆婆。他想问问她,是不是认识铁杖先生,是不是知道“仙女剑”凌秋水,想问问她李快腿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更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而这一切,只有抚养他长大的玉剑婆婆能够告诉他。
“邦邦邦——”一阵敲门声响,将傅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进来。”
门被轻轻的推开,殷七儿翩然而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香甜的气息。她显然刚刚梳洗过,虽然仍是青衫黄裙,但身姿婀娜,巧笑嫣然,明艳不可方物,手中一个托盘,盘上几样酒菜,款款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