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谷雨,诸事不宜。
初春的天象中,还略带一丝寒意。
丰州府,边陲之地。
暮色里,驶来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再赶夜路。
赶车的是一个瘦弱书生,实属怪哉,书生赶马,还非一般的娴熟。
官道上,泥泞不堪。
两旁的古木影影绰绰,斜风吹过,沙沙作响。
“先生,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县城了!”
书生抓着缰绳回头,对着轿子里开口,清秀的面容上布满和煦的笑意。
“多谢公子搭乘之恩!”
轿子里传出声音,书生直言不必客气,萍水相逢,即是有缘,理应帮持。
月黑风高,这一路走来,书生的面容在月光下略显苍白。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不知不觉,竟下起了夜雨。
书生感慨,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的白色衣袍。
“哦,公子是几许离开的州府?听公子感慨,只怕是时日不短了!”
马车里传出温润的声音。
书生道“有十年未归了,这条官道还如离去时那般泥泞!”
轿子里沉默少许,传出轻笑声,道“十年生死两茫茫,着实有些久了!”
书生闻言,混浊的目光暗淡,幽幽叹息,道“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年?”
“十年寒窗苦读,想着一举高中,带着妻儿离开这穷困县城!”
“哪知道这一走就是十年!”
轿子里又沉默,许久之后,温和的声音传出来,道“如今归期已到,你也不必再介怀了!”
书生点头,双手扯着缰绳,沐浴着甘雨,内心一片的火热。
官道通往夜色深处,遥遥相望,看不清楚。
“下雨了!”
雨势逐渐大了,落在马车的顶部,发出声响。
“公子进来吧,接下来交给我!”
帘子掀开,从中探出一张和煦的面容。
一个中年先生,头戴南华,身上穿着一件布衣,腰间斜跨着一个褡裢。
他侧身弓腰从轿子里走出来,坐在书生一侧,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开始赶车。
书生道“长夜漫漫,我陪先生一起!”
他不进去,陪着这名中年先生坐在了马车上,背靠着轿子,淋雨夜行。
中年先生看了一眼书生,轻声道“夜雨有些凉,公子还是进去吧,当心染了风寒!”
书生听后,笑着摆手,道“穷苦人家出身,身子哪有那么娇贵!”
中年先生笑了,上下打量了一眼书生,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光。
他不再言语,专心赶车。
反倒是那书生,在一旁喋喋不休,像是许久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讲着一些过往。
雨势不大不小,
官道上竟也影影绰绰。
“咦!”
“亥时人定,官道上竟还有人在赶夜路!”
“怪哉怪哉!”
马车行过一颗粗大的槐树,书生叫停,中年先生勒紧缰绳,马车停在了官道上!
月光已经隐去,雨水啪嗒啪嗒落在树叶上。
八目相对,透过黑暗,在黑夜中相聚。
数人合抱的粗细的槐树下,蹲着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老的身材瘦小,皮包骨头,手里提着一盏绿色的灯笼,不顾地上的泥泞斜靠着槐树席地而坐。
少的那个,体型硕大,浑身的肌肉,老实的蹲在老的身旁,低着头,一双虎目盯着那盏绿油油的灯笼。
马车停下,一老一少抬头,目光穿过雨幕,和中年先生与书生对视。
也仅是抬了一下头,二人便将目光收回,悄无声息,再次盯紧槐树下那盏灯笼。
书生动了,他张口欲要说话,被中年先生拉扯一下。
书生回头,瞥见中年先生一脸凝重。
“先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即是有缘!”
“我看那老者,身材瘦弱,夜雨太凉,若是淋了一晚上,只怕会染上风寒!”
“不如”
中年先生盯着书生打量,他欲言又止,最后神色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