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因为枝儿的事,锦罗和锦曦都睡不着,索性披衣坐在床上说话。
丫头们给她二人上了茶之后,得了吩咐就去睡了,房中止余姊妹两个,说的都是体己话,至少锦罗这么认为。
然锦曦措辞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在郦家的事,怎奈百密一疏,说到最后,听锦罗说卿公度如何如何袒护她,锦曦终于忍不住愤愤道:“难道只因为我是庶女,老天就如此薄待我,你就得到世子无尽的恩爱,而我……”
忽然发现失言了,连忙修正:“而我虽然得到了相公他无尽的恩爱,怎奈我那婆母可不是省油的灯。”
锦罗劝道:“同你白头到老的是郦公子不是郦夫人,你不必在意。”
锦曦怕自己再失言,于是岔开话题:“要说你的这份幸运本该是四姐的,偏偏四姐装病不肯嫁,还不是因为世子是个潦倒的乞丐呢,这就是活该,是她自找的。”
她言语中有些是对锦环机关算尽的嘲讽,也有些是对锦罗天上掉馅饼的吃味,又道:“正所谓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
再次提及这件事,锦罗自嘲的一笑,这大概会成为姊妹口中一生的话题,总之想忘记是很难了,虽然她很是不想过多提及,对锦曦的话并不表态,只取了床边小几上的茶杯在手,轻轻吹着,慢慢喝着。
而锦曦,自顾自的仍旧在说着:“当初都说你的样貌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更不像咱们姊妹,说你大概不是父母亲生的女儿,而母亲也因为某个无良道人说你是天煞孤女,从而冷落你,幸好有大哥的照拂,不过现在看来,在咱们姊妹中,你是最幸运的,连大姐都不能比,毕竟大姐嫁的是皇上,而皇上三宫六院不知多少嫔妃,大姐一定过的很苦。”
锦罗又呷口茶:“你别胡乱猜测。”
锦曦却道:“怎么叫胡乱猜测呢,皇上有那么多嫔妃,大姐难道真的不在乎?试问哪个女人不在乎丈夫和其他女人好呢,我没出嫁之前体会不到这些,等嫁了人才想起大姐身在后宫,一者远不如咱们可以自由自在,二者皇上女人太多,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那么多女人,每天不知唱多少台戏了,勾心斗角,多累。”
锦罗放下茶杯:“这不一样的,大姐进宫之前已经知道皇上为何种人物,皇上注定不能与她一个白头到老,她虽然同其他女人分食皇上的感情,不也得到皇上的恩宠么,坊间女子,不知多么羡慕大姐呢,她是风光无限的淑妃娘娘,就连苏家都跟着荣耀呢。”
锦曦低眉沉思,俯仰间便是释然的样子:“或许你说的对,可大嫂为何就想不开呢?她虽然现在成了妾侍,但大哥对她还是很好的,且她还有一双儿女可倚靠,不该每天愁眉不展,换做是我,假如……”
话到此处,发现自己差点又失言了,忙悬崖勒马,转了话题道:“锦罗你说,咱们看见的时候,枝儿还扑腾呢,而大哥到了枝儿跟前时,好像枝儿也在扑腾呢,大哥待想救她,她却沉下去了,这丫头也真是短命。”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锦罗当时心一沉,猛然想起卿公度的话,有人看见燕安同辫儿在街上争执,然后,辫儿就无缘无故的死了。
锦罗实在不愿怀疑燕安,因为在这个世上,之前是燕安对她最好,现在是燕安和卿公度对她最好,所以,她宁可相信那个目睹燕安和辫儿争执的人是在说谎,或是看错了人。
等锦曦这么一说,锦罗努力回忆今晚的事,越想越与锦曦说的相符,燕安游到枝儿身边时,枝儿还在扑腾,可是等燕安挡住了她看枝儿视线,再发现时,枝儿已经不扑腾了,接下来燕安就游回了岸边。
锦罗只是不明白,假如辫儿是燕安收买陷害卿公度的,燕安的目的何在?
锦罗还不明白,假如辫儿真是燕安杀的,今晚再对枝儿落井下石,居心何在?
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她意兴阑珊,不想再聊下去了,就打个哈欠,告诉锦曦:“睡吧。”
两个人同榻而卧,像回到闺中女儿时代,非常开心,说是睡,又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只等彼此都挑不起眼皮,能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的鸡鸣。
次日醒来,可真是日上三竿了,锦曦匆匆收拾下即回了郦家,锦罗仍旧留下,昨天同苏寓谈了关于锦粟的事,但没谈透彻,她想再找父亲说一说,劝锦粟放弃争夺皇位,过一世安好的日子。
简单用了早饭,往上房院来,进了二门,却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月牙儿嘀咕:“姑娘们都哪里躲清静去了?难道夫人没在家?”
锦罗也左右的看,庭中花繁叶茂处处浓艳,蝴蝶落在花瓣上,蜻蜓立在叶尖上,阳光如金子跳跃,炫目得无法睁眼,丫头仆妇老嬷嬷,不见一人,各处静得恍如隔世,按说上房院从来没有这种状况,是以锦罗也倍感奇怪。
月牙儿小声道:“六小姐,奴婢有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是四小姐在呢?大概她又找夫人来闹,夫人怕丢人现眼,所以将所有人都打发往别处去了。”
锦罗故作轻松的一笑:“你这丫头,把四姐看成毒蛇猛兽了么。”
月牙儿心有余悸状:“六小姐不是没见过四小姐发脾气,又是哭又是骂,很凶的。”
锦罗在苏家长到十六岁,见多了见惯了锦环发脾气,既然是见多了见惯了,也就习以为常,她淡淡道:“你又没招惹她,她犯不着对你发脾气。”
月牙儿心道,是你招惹了她,可这话不能说出口,只暗暗想,假如锦环再和锦罗闹,自己势必要和锦环唇枪舌战的理论一番,事情都过去了,何必纠缠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