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官夏达从楚尚川的手里借了一匹良马之后,他驰骋在街市上甚为得意,这马儿脚力刚劲稳健,与自己平日里骑的那些衙门里的马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甚至毫不夸张的说,都可以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来区分。当然,说是借,自己肯定不会还的,衙门里征用的东西,什么时候需要还过?
不过,楚尚川还真是老奸巨猾,一说就明,一点就通。
上官夏达沿着官道狂追了一阵子,并没有瞧见那些汉子们的马车。又沿路追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不知道他们从哪个巷子里穿出去的。按道理来说,去往城门口的官道只有一条,难不成他们并不是出城而去?
他本想快马加鞭,快速奔到城门口去围堵,但在马背上时,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他立刻拉住马头停了下来。远处,城墙上的青砖和飘扬的旗子皆可清晰望见,有官兵正在城门口盘查行人,他有些出神,再往前数百米就可以到达西城门,但他此刻已不想再往前行进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曲琵琶声,嘈嘈切切,有一名女子悠悠的和着曲调唱着哀伤的歌:“朝起对镜梳妆,白发生在两鬓旁,曾随英雄走天涯,老来蜷缩没衣裳,日夜思念长……”。
上官夏达仰头听曲,心下涌动着无限的哀伤,想到云福客栈的杀人事件不仅牵扯到了郢都府豪富楚云,竟然还牵扯到了西域玄魔教。他本想自己独自追踪,拿下凶犯,立下显赫大功,但转念细思,虽然目前只有一个弱女子和八个武功不怎么样的西域壮汉,但由此可见,玄魔教既然已经出现在中原地带,那么背后所牵扯的势力,绝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郢都府捕快所能撼动的。
出了城墙,外面的世界,自己一无所知,也无倚靠。想要立功,绝非易事。他不由的长长一叹,故而,停马在官道上,思索了好久。
有的人等一生的时光就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扬名立万的大案,他上官夏达不是没想过,没做过这样的美梦,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日思夜想的境地,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自己能破获一起大案,然后升官发财,远离郢都府这个小地方。
但是如今,真的遇到了,他却不敢向前迈进了。
一个小小的云福客栈不仅关联到已经死去的三大江湖恶人,而且还关联到了西域玄魔教,甚至还有漠北地区的蒙古国。他的内心曾有过激动,如此大案,百年不遇,但激动之后却又有一丝怯懦,自己已到中年,还有妻儿老小需要照顾,万一真的陷入其中,被当成了一个马前卒给作死掉了,那他一家老小谁来照管,而且出了郢都府,还有谁会在意自己这个小小的捕快。
上官夏达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继续往前追了。
壮志未酬,天不遂人愿,亦无可奈何。
他抚摸了一下坐骑,这马儿正在低头吃着路边生长出来的青草,忽然上官夏达像是悟出了什么道理一样,拍掌仰天大笑起来。“马儿啊,马儿,你虽然是个大漠的马,可连你都知道屈服,知道吃近食的好处,知道受制于天时、地利和人和,知道想要在我们中原活下来,只需低头吃自己脚下的食物就好的道理。你太聪明了,我上官夏达这几十年混迹官场,捉拿案犯,竟都是好高骛远,连这个吃近食的道理都不懂得,唉,活了一生,竟然不如你这畜生聪明,也是惭愧啊。”
原本郁结的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他立即调转了马头,折返回了郢都府市区。
穿过市区的时候,上官夏达刻意在自家的门前逗留了一会儿,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听着孩儿们在院子里叫嚷嬉戏的声音,还有年迈的老母亲呵斥孩童的声音,他心里舒坦极了,越发坚定自己刚才所悟出的道理,倘若自己有一天不在了,这些天伦之乐自己享受不到,这些亲人的声音,自己听不到,那这份衙门里的差事,还有什么作用。
他听到老母亲追着小儿喂食,听着老母亲训斥小儿玩水,听着小儿嚎啕大哭……一切的声音都是那般的悦耳,让他心里踏实霍亮。又听了好一会儿,他最终没有下马。此刻不是他回家的时候,既然自己是郢都府的金刀捕快,那就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仅要做好,而且要做的响亮。
眼下,那些离开的西域汉子和玄魔教已经从自己管辖的范围远去,自己自然不必理会。此刻,手头上还有那三个人的命案,如果自己能够捉拿住凶手,一样能获得声名。他当下想得通透,心绪渐渐沉稳下来,拉扯马缰绳,调转马头,踢了踢马肚子,一路疾驰,穿过闹市区,来到了郊外一处破败的荒芜之地,面前呈现着几栋残败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