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邗姜几乎是晕晕糊糊地踏出偏殿。
直至此刻,她都记不起她究竟是如何被指嫁给田穰苴——
明明他们之前都没接触过呀!为何……?
抬头望向天空,吕邗姜终是把“前往吴国”的想法死死地按下——
她觉得她应该先和田穰苴谈一谈,打消田穰苴娶她的念头……毕竟她心有所属,委实不想让田穰苴误会甚么,比如误会她愿意下嫁。
“姬子——”一旁的冬多立即挣开了两名士兵的看守,几乎扑上前来,“您没事罢?”
回过神来,吕邗姜摇了摇头,拉住冬多,嘱咐道:“稍等。”
冬多满头雾水,却听话地侯在吕邗姜的身旁。
于是,吕邗姜带着侍女冬多,静静地站至殿外,专心地等待田穰苴的出现。
孰不知吕邗姜难得地露面,又被诸公子们给惦记上了——
“邗姜妹妹,好雅兴啊!”公子嘉皮笑肉不笑地走来,“当哥哥的,差点以为你会成为我家的亲妹妹,岂料……”
公子驹则道:“偏你非要嫁给支庶,为兄真替你可惜!”
“听说田统领是田氏家族的支庶,而田氏家族一向不受三大家族的待见。”姬子们毫不遮掩,相继地笑起——
“姐姐真替妹妹难过,好端端的富贵生活不要,偏要自找没趣。”
“妹妹也替邗姜姐姐惋惜,这要搁在瑞姜姐姐的身上,指不定她要怎么闹呢?”
冬多小脸通红,张口欲辩,却被吕邗姜暗地拉住。
冬多怔了怔,只得咬牙地忍住——
总不能自家的姬子都能忍得,她这侍女却忍受不得罢?
不提吕邗姜是何等暗恼,一旁的公子黔脸色也难看得紧。
进殿之前,公子黔机智地拽过吕瑞姜,强硬地遣人送她回府,无视她的大喊大叫。
亏得公子黔手快,否则吕瑞姜在场,谁晓得会闹出甚么笑话呢?
扑哧一笑,诸公子们调转风向,绵里藏针,趁机地挤兑公子黔一番。
抿了抿嘴,公子黔十分不快:都怪妹妹瑞姜——谁让妹妹不争气,非与对吕邗姜交好,而他公子黔却偏偏不待见吕邗姜呢?
公子黔被诸公子们好生奚落,气得拂袖而走——
可想而知,吕瑞姜又该被公子黔埋怨了罢?
望着公子黔离去的身影,诸公子们哂笑不已。
瞄了瞄站至一角的吕邗姜,诸公子们不便讽笑与她,便递个眼色,交给自家的妹妹们——但见诸姬子们又再叽叽喳喳,言语之中尽是笑里藏刀,拿话直戳吕邗姜的心窝,甚么“姐姐痴心不改,真教妹妹敬佩”、“如若姐姐不改其心,妹妹愿送姐姐前往吴国,以圆姐姐遗憾”云云。
众姬子们戳得很有水平:明是戳她心窝子话语,但听内容,竟然全是为了她好!倘若她反驳一句,必被当成无理取闹之人。
这个时候,应当保持沉默,方能解开困境。
垂下眼眸,吕邗姜来个不理不睬,让诸姬子们心生无趣。
亦让冬多转怒为静,学起她家姬子,端得一脸心平气和。
半晌,诸姬子们说够了,又见吕邗姜滴水不进,便都维持表面的情分,相互道别,相继地跟随诸公子们,终都渐渐地散了。
周围清静了不少,冬多松了一口气——
可算走了!
真亏姬子好心性。
吕邗姜睫毛则闪了一闪——
诸姬子们其心可诛:倘若吕邗姜真的信了,倒霉的会是她自己——且不提吴王夫差究竟对她是何情意,光是她,齐国姬子,真的能够不管不顾,弃了故国?
轻轻地叹息,吕邗姜慢慢地收敛心绪,耐心地等待田穰苴的出现。
偏殿。
田穰苴观眼鼻、鼻观心,一言不发,静侯齐王开口。
“让你监督运河开凿一事,你还有何话要说么?”齐王定定地看着田穰苴。
田穰苴拱手道:“但凭大王差遣。”
“差遣?——说得好听!”齐王面如沉水,“那么,孤该唤你田穰苴,还是司马穰苴?孤竟然差点忘了几十年前是你司马穰苴,亲自丢弃‘司马’氏,如今却改唤作田穰苴么?……告诉孤,你是司马穰苴,还是田穰苴?”
田穰苴面不改色,回道:“苴——‘田’氏,配不上‘司马’之氏。”
齐王神色一厉,怒意尽显。
“但是,苴虽姓田,却是大王的统领,只听大王吩咐。”田穰苴忙不迭地补充。
齐王勉强缓了怒色。
嗯田穰苴倒是相当识实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