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山脉。

夜幕笼罩，百鸟归林。

现在是食草动物进洞入眠，食肉动物下山捕猎的时刻。

即便是附近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如山，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野兽的腹中食，留下一具骇人的白骨，证明他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然而就在这个寂灭的时间里，一群群人影，却在太行山脉的深处，缓缓移动。

人影密集，却没有一个人点亮火把，寂静无声，如同无数只正在山脉中爬行的蚂蚁，一点点地，沿着山脉前进，企图找到最远，也是最近的一个村落。

“卫城被攻陷，他们已经进入到祖地了。”

卫青云佝偻的身影停在一处山头上，他抬起头一双沧桑的眼睛看向卫城的方向，神色落寞复杂，宛如一个刚刚丧失了家园的老人。

卫子佩关切地看着他问道：“长老，还能继续走吧？”

卫青云转过头，说道：“不行就把我放下，你们年轻人活着出去才要紧，不要被这把老骨头所拖累。”

本来，卫青云是打算和卫城同生共死的，但是卫子佩坚决不同意，甚至要挟他，如果他执意留在卫城，那么她便拼了命也要当着众外来者的面把他救出来，他才作罢。

“您要是再这么说，我可就回去了。”卫子佩生气道。

卫青云一愣，随即呵呵笑道：“行了，出去吧，一把老骨头能在垂死之际，见一见外面的世界，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当他看着卫子佩身上手上布满了伤痕，不禁又叹息道：“子佩啊，你不要怪这些人，这不怪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我相信即便是外面的那些人，也会做出跟他们相同的选择，保命是人类的本能，只要还是个人，就没有不惜命的，他们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搏出一条生机，没有错。”

卫子佩先前一人一剑堵在祖地出口处，面对数千人的冲击而毫不畏惧，她相信就算是拼着自己死，也能拦下他们。

只是，当他们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逐渐靠近，这些面孔里，或是在卫城给卫族服侍了几十代的奴仆，或是卫族子弟，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熟悉，都对生命充满了迫切，她又放下了剑，任凭这些人将自己冲倒，践踏……

但是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在这些人拼了命也要逃出卫城时，竟然忽然默契地绕开了自己，不再踏着自己的身体逃离，他们的动作快放缓，开始主动让妇女老幼先离开，青壮年留守断后，当卫子佩看到他们搀扶着老人，妇女，孩子走进深山，竟然在大脑种出现了一抹恍惚……

人，性本恶。

却无时无刻地在向善。

她不知道的是，是她之前的一番话惊醒了众人，更是用自己的身体，甚至是差点以牺牲性命来阻拦他们，让这些人在惊恐之中逐渐唤醒良知，他们也都是人，不是独立活在这个世界的，他们也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父母，如果那些在人群中被踩踏，哭喊着死去的人，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又会是怎样的感情呢？

就算是这样逃出去，生命，也再也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