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这么多天邻居,今日方才有幸见到韩先生,文强便忍不住想着过来跟您打声招呼认识认识。如有打扰之处,还请韩先生见谅。”
许文强颇为绅士的略微躬身捏着帽檐致歉,言语间倒是把自身姿态摆的很低,算是很给韩阳面子。
不过以他区区一个美华戏院经理的身份,确实比今时今日的韩阳差了一大截,放低姿态实属正常。
“许先生客气了。”
韩阳微微点头算是回礼,然后便把目光移回到一干门徒身上,大手一挥就带着杀气腾腾的五十多号门徒迅速朝英租界进发。
他虽然不喜欢许文强,但也绝不会刻意针对和刁难。
像许文强这样心高气傲自诩有几分能耐的年轻人,上海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韩阳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是冯敬尧、陆昱成和沉青山这种级别的存在,最差也是金大中和巡捕房老九那样的角色,又岂会将区区一个许文强放在眼里。
“强哥,那小子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不给你面子!”
韩阳前脚带着一干心腹门徒走远,许文强刚回到美华戏院这边,丁力就凑过来忍不住脸色难看的低声骂道。
言语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和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傲,跟许文强还真有几分相似。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没有道理的。
“阿力,这种话以后不准当着外人再说,对方已经是丽都戏院的老板,多少得给几分面子,当心祸从口出。”
许文强看着渐行渐远的丽都所属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思索之色,不轻不重的呵斥了一句。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落魄公子哥儿,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
丁力撇撇嘴,一脸的愤愤不平,丝毫没把韩阳放在眼里。
“对了强哥,那小子带着这么人干啥去啊,个个还都带着家伙。”
顿了顿,丁力忍不住又出声问道。
“刚才人家口号喊的那么大声,你都没听见么,人家要去帮冯先生踏平大八股党呢。”
许文强眼中也涌出两分嘲讽,聪明如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韩阳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而已。
说到底,也不过为了是向冯敬尧示好,借此抱上对方的大粗腿。
“踏平大八股党?就凭这么些小瘪三,他们也配!”
“强哥,要不咱们也带弟兄们赶过去吧,到时候一旦真打起来,说不定还能在冯敬尧冯先生跟前露露脸。”
“如果有幸被冯先生看中,今后咱们兄弟在这上海滩可就发达了。”
很早之前丁力就将冯敬尧视作了心中偶像和奋斗目标,听说对面的丽都之人都去凑热闹帮场子,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许文强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转身极为严肃的看着丁力压低声音叮嘱道:“阿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冯敬尧开烟馆、走私军火、逼良为娼......决不能跟他搅合在一起!”
无论冯敬尧、沉青山还是永鑫三大亨,许文强心底都非常排斥和厌恶,更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些所谓的江湖大老。
在他看来,一旦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仿佛自身就会被污染一般。
高傲如他一心只想报国为民,怎么可能跟他们同流合污。
“强哥,方艳芸方小姐不是也说过吗,在上海滩这个地方混,只有当自身有了强大的实力和地位,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能拜入冯敬尧冯先生门下,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天大好事,美华戏院本就是冯先生的产业,连丽都都去了,我们......”
丁力既委屈又不服气的刚说到一半,就被许文强脸色难看的厉声打断。
“阿力,如果你真决定要入冯敬尧门下,就别认我这个大哥!”
说完许文强便气冲冲的转身进了戏院。
“打理美华不也相当于在冯敬尧手下做事么。”
丁力很不理解的在嘴里小声滴咕了一句,才赶紧喊着‘强哥’‘强哥’快步追上去。
若是韩阳听到许文强刚才跟丁力这番对话,只怕会嗤之以鼻的在心里说一句幼稚。
堂堂北平大学的高材生,居然还不如方艳芸这样一个交际花看的通透。
如今满清刚被推翻才短短几年,正是中华大地百年来最混乱最黑暗的时期。
军阀割据,列强横行,到处都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和为祸一方的帮派势力。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空谈报国有个卵用。
真正想为陷入水深火热的百姓做点什么,手上必须有人有枪,有钱有粮有地盘才行。
若是只靠一张嘴哇啦哇啦的扇呼,就算最终真能有所建树,也是用无数百姓的命填出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韩阳从未想过用无数贫民百姓的生命和献血,活生生给自己铸就一座王位出来。
大路千万条,他就是要走一条另辟蹊径的救国强民之路。
做那跺跺脚整个天下为会为之颤动的民国大亨!
可以说韩阳走的这条路,是一条最容易也是最难的救国强民之路。
一条从未有人真正走过的路。
这条路上既有黑暗,也有光明;既有杀戮,也有救赎。
就如今日这般,不屑与冯敬尧等人为伍的许文强独善其身,让美华所属全都龟缩在戏院,谁都不准去掺和这场上海滩的旷世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