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一片起哄声中,十七岁的唐青剪掉了王半仙留了半个多世纪的长辫子。
“应验,应验啊,九斤师傅果然不同凡响,本仙认栽,认栽!”
王半仙皮包骨头的双手抚摸被剪去辫子的头发,痛惜又无奈。
“还叫九斤师傅?!”
唐青拿来推剪和剃刀,一阵快推之后,剃刀飞舞,将王半仙的头来了个金光灿烂一毛不剩。
“舒服!痛快!敞亮!九斤师傅的手艺绝对一流,你父亲、你祖父当拜你为师!”
王半仙摸摸自己的大光头,开心如三岁小孩。
“你还说九斤师傅?看我怎么刮你的胡子!”
唐青手中剃刀一扬,就要下手。
“哎呦呦,九斤师傅这可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本仙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拜拜,拜拜……”
王半仙一只手撩起长袍,一只手遮住下巴,跌跌撞撞逃出人民理发店。
“还拜拜呢,拜你個猪大头!”
唐青一手推剪一手剃刀,威武地站在人民理发店门口,俨然已经成为这里的主人。
“九斤师傅,你会烫头发吗?”
小姑娘停下脚步问唐青。
“会啊?怎么?”
唐青和小姑娘刚走在东桥上。
王半仙所在的千人坑在剡溪的另一边,要通过东桥。
这个时候东桥上热闹无比,露灯下出来乘凉的人们三五成群站满桥的两边,或依靠栏杆,或干脆坐在人行道的台阶上,沐浴凉爽江风,谈论一天的所见所闻。大桥中央车来车往,闪亮的车灯展示这个浙东小县城开始富起来了。
“我还以为你只会剃头呢。”
“我是只会剃头,但烫发也属于剃头啊?”
“烫发怎么会属于剃头呢?”
“你是不是以为剃头只是剃光头?”
“不是吗?”
“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心洁。”
“心洁,这个名字好。”
唐青和王心洁一路走一路聊,很快来到千人坑。
千人坑原先为剡溪边的一个小农村,现在成为最大的城中村,外地来剡城打工的人大多居住在这里。
王半仙的父亲,也就是王木匠的祖父,据说是个盲人。
以前村里的人看不起他们一家,因为他们孤儿寡母,穷的叮当响。
可自从开始算命,家境发生了大改变,居然率先建起楼房来。
“九斤师傅,你小心点。”
王心洁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提醒唐青。
村中道路狭窄不说,还弯来拐去,地上满是菜叶菜根等各种垃圾,不小心一脚踩上西瓜皮或者香蕉皮,保证让你坐一趟摩天轮。
这个还不算惊险,要命的是一面盆洗脚水泼下,免费洗澡后一颗烟蒂扔到你头顶……
“九斤师傅,到了。”
在王心洁的引领下,唐青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一路穿关过隘,终于站在一幢五层高的楼房前。
“九斤师傅,不用进大门,我太公住在隔壁。”
唐青刚要迈步进楼房,王心洁叫住她。
隔壁?隔壁也是一幢五层高的楼房,想不到这王家资产还真不少。
唐青转身走向隔壁那幢楼房,可刚到大门口想进去,王心洁又在后面喊道:
“九斤师傅,不是你这里,在这里。”
唐青回头一看,见王心洁站在两幢楼房的中间向她招手。
嗯?在这里?这里明明是两幢房子之间的一个小过道而已,怎么可能住人?
唐青走进去一看,见过道里搭着一个竹棚子,有十多个人站在棚子外面。
东搭西建,屋顶是棚,屋前是棚,屋后是棚,对象千人坑这样的城中村来说,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让唐青感到惊奇的是,王半仙竟然躺在这私搭的竹棚子里。
“心洁,你太公在外面被车撞的吗?”
剡城有讲究,一个人如果因车祸等在外面意外死亡,是不能再进家里入中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