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五年,春。
弦月初上柳梢头,皎白月光柔亮了梁州城的坊户商摊,夜幕下,满城华灯璀璨融着月华交相辉映在长长梁都河随着河中画舫荡漾着向拱桥深处,春城无处不飞花,梨花如雪春波里,不知飞花何处来,秦楼绮户丝竹凝。梨花浸,柳扶风,花娘歌声缥缈,罗帛浮荡,传递着这座都城的繁华香艳,歌舞升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不夜城带给他们的幸福,满足。
这里楼阁楹列,商坊互通,摊铺满市,街衢错落,碧树柳花堤未央,一间不起眼的酒铺跻身闹市中,位处小吃一条街,一到入夜,他们生意也很好,店家忙着招罗客人,在一片聒噪声中他的声音有些尖利,因此也及易分辨,每到这上客之时,老伯便忙里忙外,却有条不紊,开业几个月来从没出过错,而他唯一的助手是个温柔恭逊的女人,这女人同他年龄相仿,性子沉稳,主要负责收钱,有时少收了几个铜板也不会去索要,客人都以她老实温和,自从上次狠手教训了一个不给钱的青皮,大家再不敢小瞧了她,都规规矩矩买酒,不敢再少钱。
而他们生意如此之好,不是因为他俩老实巴交,上这里买酒的人大都是些年轻男子,甚至偶有高堂子弟来这不入流的地方,缘其他们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只是他们从不让姑娘帮忙,很是爱护她,有时有小伙子瞧上姑娘几眼,老伯总会皱着眉头,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骇的小伙不敢多瞧,姑娘称呼他们徐公,萍姑。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而人多时,姑娘也不会贸然出来,很多时候都在后院待着,偶尔有人经过酒铺会听到有丝丝缕缕的琴声,更给这间平常的酒铺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徐家酒铺在这梁都不夜城里总会保持前朝的宵禁习惯,早早关门,并不在乎生意多好,这夜萍姑别好门,走进后院,姑娘同往常一样跪坐在樱桃树下抚琴,徐公望了青萍一眼,悄然离开。
青萍站在远阶上,静静看她抚琴,月光穿过树缝反白在姑娘素色衣裙上,远远的像是一块浮冰,青萍缓慢接近她,姑娘感觉到有人,手指微顿,停止了弹琴,眺望了青萍一眼,抱琴站起,唤道:“萍姑。”她的声音不像是别的女孩那样娇柔,有些淡淡的疏离,凝沉,她抬眼望向青萍,目光淡淡。
青萍望了眼她手里的琴,道:“娘子,多弹些轻快的曲子,萍姑希望你能开心。”
初春夜风料峭,卷起了她的发梢,她眼里的颜色莹亮了少许,对着青萍微微道:“萍姑,我喜欢《白雪》,现在的我一无所有,琴是我过去唯一的东西,只有《白雪》适合它,作为前朝的东西它也只能弹奏《白雪》。”
萍姑不再说话,这琴是前朝宫物,而《白雪》亦是前朝宫乐,距今已逾百年,辗转到了她手中,而今又重复了过去的老路,自从来了这梁都城,她每每忆起过往,《白雪》自经拔起,便不止歇,沉浸其间。
“萍姑能忘么。”她的声音冷淡的像一阵风。
青萍恍惚的看向她,这个女孩她从小看到大,不管是处在怎样的环境里,她身上的那份清傲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