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瓷娃娃翻脸可比翻书还快,先前还说不管跟他舅舅有什么仇什么怨,先治伤要紧,别这么糟践自己。被周贤点破之后,竟是心头火起,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打人了。
只是以他这个身量,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周贤心说这个瓷娃娃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一会儿若当真是动起手来,自己得护着点儿他。不动声色,周贤伸手抓了一把盐煮的花生豆在手里。他也不想伤人害命,准备一会儿就拿这个当暗器,帮帮这位店家。
这帮小混混能干出这种事来,凭的就是一股草莽气。他们许还没弄明白什么叫面子呢,却生怕别人拂了自己的面子。没弄明白这世上该有个什么规矩呢,就急急忙忙想要立规矩,自称为江湖人了。
“店家,这可就怪不得我了。”领头的这个小混混咬着牙,擦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反手握住了插在自己手背上的刀,猛一把拔出来,指着瓷娃娃叫唤,“你不懂规矩呀!弟兄们,与我打!”
做老大都发话了,更何况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这些做小弟的,一个个叫嚣着,手边有什么就抄起什么,掀翻了桌椅板凳,拆了几个椅子。个个拿着一个木头条方在手里,高举着,奔着瓷娃娃冲了过去。
周贤把右手的花生弹到左手掌心,滚到拇指尖儿上,运起一丝真气,正准备弹出去,打冲在最前面那人膝窝的时候,就听得一声怒吼,紧跟着是气浪灼灼。
虽说是眼瞧着就要到夏天了,可也不能忽然之间这酒楼二层就热得跟蒸笼一样。
周贤轻笑一声,把右手的花生都撒回了盘中,左手拇指尖一跳,把那粒花生弹起了自己嘴里。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当真是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小小一间酒楼里,居然藏着一个化神境界的炼气士,这是周贤千万没想到的。那个炼气士不是旁人,就是那个瓷娃娃。
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在顷刻之间变成了黑褐色,一股股热浪自其身上逼出,灵气翻涌。只见他猛吸了一口气,原本就微胖的身材顷刻之间,胀成了个球形。紧跟着又是一吐,烈风呼出,这些小混混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有那些身子灵泛的,还能伸手去拽住栅栏,多数都是顺着楼梯原路滚了下去。还有个别比较倒霉的,被吹的从栅栏上翻到了一楼,摔在地上的动静,听得周贤心里头都痛快。
领头的这个小混混就算是反应比较快的了,别看一手受伤使不上力,却是用右手环住了柱子,手指抠在了楔孔里。他是唯一一个还能站着的。
周贤和这帮人离得如此之近,确实丝毫没受影响,最多不过是衣摆被吹动了。就连从他眼前掠过的那些杂物,都没有落在他这张桌子上分毫。周贤不由得赞叹这个人对于自身神通的掌控,若不是不世出的天才,那就必然是经过名师高人的细心调教,方才能有此成就。
瓷娃娃拍了拍自己的衣襟,扭了两圈脖子,轻呼出一口气:“何苦呢?为什么非得逼我跟你们动手呢?”
周贤觉得这个时候,领头的那个小混混,没被吓得尿了裤子就算是不错。可那混混头子也已经是两股战战,动弹不得了,死死抠着楔孔,直勾勾盯着瓷娃娃。好像是要说话,可嘴唇一个劲儿打哆嗦,吐出来的都是毫无意义的snn声。
也不知道哪一个摔到楼下的倒霉蛋,忽然高喊了一声:“娘哎!有炼气士啊!快跑啊!”
瓷娃娃冷哼一声:“都给我留下!”
他这边话音方落,就听得“啪啪啪啪”一阵脆响,这店里的门窗一扇接着一扇,关得严丝合缝。
周贤心说这个本事不错呀?如果可能的话回去查一查,青要山有没有这样的神通。如果有的话,以后自己熄灯关门也就方便许多了。这么干是不是太懒了呀?管他呢,能舒服就行。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瓷娃娃上前几步,轻轻一跃,站到了二楼的栏杆上。他朝下边望着,看着那些手足无措的小混混,脑门儿底下那四条线跳了两下:“我说咳。刚才让你们滚,你们不滚,现在想走,可是走不了了。我方才念着你们中间有个伤了自己的,放你们滚回去给他疗伤。可你们不念我的恩情,那咱们就得算算你们砸我酒楼的帐了。”
这时候那个混混头子缓过气来了,仍旧是哆嗦着,跟打摆子似的,松开了柱子挪动脚步,就到了这栏杆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来,一个头磕在地上:“炼气士爷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是真人。您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
“放屁?你放屁!我凭什么放屁?”瓷娃娃一扭头,拍着自己的肚子说,“我把你们放了,我酒楼里损坏的物件找谁要?更何况你们在这呼啦吵一闹,打扰我们酒楼做生意了。我舅舅这个酒楼,日进斗金。你们耽误我这一天,可得拿一釜黄金来赔!”
瓷娃娃真是狮子大开口,把这小伙儿吓得都不敢抬头,捣蒜一样磕头在地上:“爷爷呀爷爷,您可就把我饶了吧。我们这些哥兄弟一共十六个人,全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您就把我们捆吧捆吧卖了,他也不值一釜黄金呢。”
这瓷娃娃冷笑一声:“那你们就白砸我家店了吗?”
混混头子愣住了,跪直了身子,冲着瓷娃娃一抱拳:“炼气士爷爷,您说什么是什么。您划出道儿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一个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瓷娃娃脚尖一点,从栏杆上落下来,站到长跪的这个小混混身前他俩视线正好平齐抬手抵住了这个小混混的咽喉,“我就是要你们拿命来偿,你们一个个都能拿刀抹脖子吗?”
杀人犯法,又有文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谁都知道,这话就是扯淡。反正在大林朝,这话就是扯淡。身份地位高到一定程度的人,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根本都传不出去。哪怕就是传出去了,真的对簿公堂,上下使唤一点儿银子的小事,都不值当人家亲自出马,手底下的人就把事情给办了。
无论是听着说着,都让人心里头挺别扭的,可事实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