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树威最要紧
贾璘既要给双方的未来留下余地,终究也的确有要事去办。
“我到这里来,或者打扰妙玉清修,又也要忙于俗务,就不再多叨扰了。”他遗憾地说罢,再欣赏了绿玉斗又放回桌上,站起身来。
妙玉见他要离去,当即顿觉心情失落、失望。
“璘施主,”她犹豫着说道。
“我们既已相识,你唤我璘哥儿即可。也不说得罪的话,我就直呼你妙玉了。总之,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贾璘笑着说道,“有缘的人会再相逢。”
妙玉喃喃地念叨着他的话,对这个帅气的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
和她一起走到山门,贾璘想起来问道:“我见这附近还有俗人居住?”
“是有一家较为亲近的。”妙玉回道。
居高看去,贾璘望到那个院落里,有个小女孩在走动。
“附居在此的人家,定是过得不易。”他慨叹着说道,从袖子里拿出十两银子来,“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就由妙玉师父转交给那个小女孩。买些柴薪,就是我和她不会面的缘分。”
“若是寻常人,我定不会接管此事。不过璘哥儿说得有趣,我只好代为转达。”妙玉伸出手来。
贾璘把手里的这锭银子,小心地放在她粉嫩的手掌中。
犹豫一下,妙玉揭开了帷纱,对他莞尔一笑:“我会转交。就看璘哥儿说的再见面的话,是否灵验了。”
果然如贾璘所想,此时的妙玉年龄尚小,但已是玉质模样的面容与肌肤。眉如远山、眼眸如星,笔直的鼻梁下面,她朱唇红润。再又神态安然,一望可知她绝非凡俗女孩家。
“一定会再见。”贾璘说罢,妙玉点了点头。
从山门降级走下山路,贾璘走出一射之地,再回头看去时,妙玉仍然呆站在庙门出,眺望着自己。
贾璘大方地挥了挥手,妙玉也不再觉得尴尬,认真地躬身施了个礼。
与妙玉做了短暂的交流,与那个名叫邢岫烟的女孩甚至没有近距离说话,但贾璘还是为未来的再次相逢,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三个月以后,一支两千人的部伍,由林如海、贾璘等人招拢、聚集在了虎丘山的附近。
因为毕竟仓促和经费不足,林如海即便卖掉了大部分家产,这些士兵也还是不能整齐地穿着统一制式的衣甲,更不必说精良的武器。
总是与预定的计划仿佛,林如海身穿锦袍站在演舞台上,巡看着站得还算整齐的这些募兵,心中的豪勇之气接连鼓荡。
微风吹拂着他的胡须和冠巾,他真想好好地做上几十首诗词,来表达一下此刻的激动心情。
此时不是抒发感慨的时候,而且他早已连续被贾璘予以提示:与将士们相处,一定要和他们打成一片!
怎么打成一片?千万别当众念诗什么的,干脆就大着嗓门说些粗话,走路行动也要带着刚猛之气。
林如海毕竟仍有文人羞涩,干脆让贾璘代为教导将士们一番。
拱手施礼后,贾璘大步走向台前,对将士们大声说道:“诸位同心,乱局可定!一夫向前,万众紧随!天下事由天下人定,焉知我等不能令天下安宁乎!”
“呜呼——万胜!”
数千名将士的齐声大呼,震得山河颤动。
被贾璘及将士们的豪情震撼,林如海的眼中不禁为此湿润,心中颇有感慨:天降奇子,堪为家国柱石!
营中将士们操练得法,鸳鸯阵演练得井井有条。林如海感动、欣慰之余,于晚间把贾璘招至大帐内,商议后续行动。
“操练既有成效,就应该立刻为国效力。”林如海缓缓地说道,“否则一味地空费钱粮,这是多大的财主也耗不起的。”
“回镇抚使,”贾璘恭敬地说道,“以在下来看有三。”
“璘公子快请说来。”林如海挪了挪坐垫,靠近了他。
“其一,降低盐引的税收;其二,扩大销售食盐的人群;其三,打击倭寇为要。”
贾璘缓缓地说罢,林如海当即惊愕得不能做声,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贾璘所说的三点,是林如海绝没想到的。
出来做这个镇抚使,林如海只是想到应该尽快用武力平定江南乱局。这样既可以得到皇帝及朝廷的认可,又能尽可能地减少军费的开支。
可现在贾璘却提出了另外的建议,让林如海一时不能作答。
贾璘耐心地解释道:“盐引是朝廷税收的主要来源,也是各级官吏,乃至商贾从中渔利的手段。一张可以贩运食盐的盐引票证,被私下里炒作得极高,但钱财却没有一毫一厘进入国库。”
大成的盐引,就是想要得到销售食盐许可证的商人,先要把一定数额的粮食,送到朝廷指定的区域,比如各处边关。
商业的本质就是逐利,商人们对此就有了各种办法。
有的商人为了省却长途运输粮食的费用,干脆就在靠近边关的地方购买粮食,或者自己雇人开垦荒地种田。
有的商人则更为直接,直接通过各种渠道,私下里贿买、倒卖盐引。另外就是大胆的私盐贩子,冒着杀头的风险走私食盐。
前面都还好,后面的这两种做法泛滥开来,朝廷能够获得的盐税,十不足一。
林如海专管盐政,自然知道其中奥秘,只是因为这里面涉及的暗幕太多,而不敢过深地去触及。
况且即便是抓几个明显的贪官恶商治罪,也并不能治理根本的问题。
贾璘所说的意思,就是尽可能放开盐引凭证的领取,把税收集中到国家财政中去,又可以趁势打击贪官恶商。
减少贪腐的同时,也能降低生产食盐的盐户的不满。
林如海听着,沉默着没有做声。
“要做大事,没有不担风险的。盐户们满意了,流民为盗匪的现象就会大大降低。”贾璘接着说道,“第二点,就是用多予盐引的方法,让更多的商人参与销售食盐。”
他的这个观点说出来,林如海更觉心惊:如此一来,现有盐商的财富将会迅速缩水!可想而知,盐商与贪官们谁会答应呢!
终于忍不住,他低声询问道:“你也知道商贾与官吏勾连,才使得局面失控。要是这样做的话,岂不是下面安定了,上面又乱了?”
冷笑一声,贾璘自顾说道:“官吏们再是贪婪,也不敢公开和您这位受到敕命的镇抚使作对。他们或者私下里作祟,再就是鼓动一些商贾来抗议罢了。”
“这毕竟也是乱局,又该如何呢?”林如海担忧地问道,脸色都白了。
“商贾与官吏们,无非就是减少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收入,又还能怎么样?您手里既有敕命,又有数千将士,对此还不能轻易地弹压嘛!”贾璘淡然地说道。
暗呼口气,林如海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边是血与火的乱局,一边是贪酷的官吏和商贾。这两边谁也不能得罪,无非就是期望找到一个平衡点罢了。
“乱民要安抚,那边却也要照顾。”林如海觉得很是挠头,一时不能下定决心。
贾璘知道不能一味责备他犹豫不定,毕竟他原本不过是个低级文官。
“我猜镇抚使担心无论是流民还是官吏、商贾,都会有不服。”贾璘微笑着说道,“不如,我们就从第三点做起——剿灭倭寇是众人一致的愿望。镇抚使这样做,更会先行树威!”
说罢,他的神色也是一凛。
林如海在他气势的带动下,不禁也是眉头竖起、怒火中烧。
倭寇实在可恶。这些手持长刀、长弓的矮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乘船顺风而至。
或者是淮河一带的盐城,扬州一带的丰利、海门,或者是姑苏一带的嘉定,或者是松江府的上海县,或者就是再南面的宁波等地,这都是他们嚎叫着肆虐的地方。
至于被风把船吹到了金人的控制区,倭寇只能悻悻地胡乱骚扰一下,抢不到什么满意的东西,就再乘船南下。
这些倭寇飘忽而来,飘忽而去,大成兵将先是觉得不好寻觅而泄气。这也就更使得倭寇猖獗,甚至还占据了沿海的荒僻所在,要么就是近海的什么小岛。
贾璘现在提到这个决定,林如海当即予以认同:树威与除恶一并进行,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如果进展得顺利,再实行贾璘所说的前两条,或许会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