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拿五万美金不是买了宝,是挖了矿了呀。”梅贞杏眼亮晶晶看着杨行慎,又面露思索,“四哥,光这库房,五万美金也不够哇,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而且所有家具没缺哪怕一个小件,用具房里连牙箸、箸托儿都不缺。那一堂一堂花梨、紫檀、金丝楠。四哥,没事吧?”又小小声凑过去对着耳朵呢喃,“正院儿里有密室,园子下也有,假山里也有,绣楼楼板有夹层。四哥――”男人安抚地拍拍她,脑子里也开始画魂儿,安静地坐在正院堂屋开始捋买这房子的始末。梅贞也不催他,只要老头儿说没事,她就敢搬来住,要是老头儿觉得不靠谱,钱扔了就扔了。
“娃娃,别急,莫怕。我捋了一遍,是有些问题的,太顺,看起来是我在找房,但其实似乎房子在找我似的,看了房子,我一眼相中了,觉得价格是贵了点,但咱不是也有能力吗,最关键当时一看见这房子,我就觉得这就是我家娃娃该有的家。也没讨价还价,就是说得回去筹措美金,结果人家说就凭你这一身军装和气息,就信了你,然后就跟我去办手续,办的时候我说办你名下,那人觉得合该如此似的。回去后我才找陈琳说钱的事儿,钱到北京都一个星期了,我才付清了钱,一起去取了房照。那人笑眯眯地把一直看房子的爷儿俩介绍给我。然后就是今天咱俩一起来的,可是这比我来看时还精致,有生气。”
“四哥,你找人查查这房子吧,我不急,再不济咱跟着至德他们再买一处呗。你查了,只要有一点不托底,咱就把房子上交,几万块,扔得起。”
杨行慎点头儿,不管为什么,查一查放心,虽然查过一次了,没有什么纠纷,合理合法,手续齐备,再往深里查一下吧。两人正思量着,走进来两人,正是看房子的爷儿俩,老人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神情慈祥平和,眼神却犀利,透着一股子精明强干,世事练达的感觉,气质跟老掌柜有一比,但比老掌柜更有气势。儿子四十左右,高高大大,却不显笨拙,面白容长脸,脸上自然带笑,一眼就让人觉得可堪大任,可托身家。看着这爷儿俩,两夫妻同时暗暗叹口气,这样的人才说是名门旺族的管家、商贾巨富的掌柜都不为过,怎么可能是区区的看房人。这房子真是要不得了,梅贞闭闭眼,心里惋惜,那两屋子笔墨纸砚,那一张张古琴,从眼前飘走。
似是看懂了梅贞面上的惋惜,爷儿俩都轻声笑了,老人先笑才开口:“我呀,得叫您一声小姑奶奶。看来这柳家是一点底儿也没给您交待,真够可以的。我们爷儿俩都姓梅,柳梅贞的梅,呵呵。柳是柳少逸的柳,梅是梅子青的梅。您的娘,叫梅子青,是我们梅家唯一的嫡系血脉,我们是梅家旁支儿,旁支儿都是嫡枝儿效力的。论辈儿我跟您娘是一辈的,我叫梅山,愿意您叫我一声山舅舅,实际上老梅家规矩我是您的家奴。这我儿子梅峪,您叫一声峪大哥。我们爷儿俩找到您可不易,前些年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柳叶岛,结果到那儿发现,柳叶岛给柳家经营的,铁桶似的,后来我们俩把杨家的兄弟们挨个跟了个遍,才排估出,您哪,嫁了杨家老四,去了西南,可是想尽办法也没能见了您,但是最起码把姑爷的底儿查了个七七八八。梅家呢就是世代经营着盆景儿、花枝儿、弄个园子什么的,不文不武,也不敢托大能护了您。但狗有狗道,猫有猫道儿,可让咱们逮着了要在皇城里置业的姑爷,紧巴利儿地把房照放您名下了,就等您进京了。哈哈哈哈,您两位正犯嘀咕呢吧,没事儿,踏踏实实住着,咱虽然扔得起,咱也不扔啊。”老人打趣着梅贞,透着一股子亲切熟稔。
“梅贞,有气魄,是咱梅家人,几万块,扔得起!梅家人!”梅峪也打趣着,笑开的脸上,真与梅贞有三分象。
两夫妻重新起身叫了“山舅舅”、“峪大哥”。然后梅峪去端了茶来,开始讲前程往事。梅家远早祖上,也是修真世家,到了老祖这一代呢,有灵根,也引了气,但是呢天生经脉细弱,却对植物花草树木有自然的亲近能力。于是专研了此道,先是培植奇花异草,后来是催生灵植,给自己建了一处人间仙境。活的寿数也长,把自己多年心得详详细细地记录在案,洋洋洒洒好几大箱子。也带了子孙后人喜欢此道的,先是在南地,后来在北地闯下“梅桩子”和“梅园子”两个称号,前者是盆景儿,盆花儿,后者就是建造园林。这么一代代传下来,虽豪富,但是有些个隐士之风,从不跻身庙堂,也不讨论政事。到了大清时,京城和江南富庶之地,附庸风雅之人越来越多,梅家就有旁支儿各地经营,也开始盘踞京城,给皇家供应花花草草。梅家富却不贵,但是家风好,人枝儿也不旺,所以抱成团儿,守着祖宗家法,不显山不露水地殷实着。列强至,烽烟起,就收起店铺,随着时世偷安着。再后来民不聊生,再后来食不裹腹,谁还养花呀,就这么随波逐流地安于现世。后来渐渐有人悄悄上门来求花、求草,后来就有国家机关、大单位和世家的人找上门来,他们爷儿俩就顺水推舟地又操起了老本行。本来么,老匠人,老把式都养着呢,都是现成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