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同样出身在世家门阀的崔诰而言,韦然的所作所为令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扪心自问,他是没有足够的魄力去做和韦然一样的事情,从东汉开始,士大夫逐渐做大之后,朝廷和门阀之间已经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在门阀看来,皇帝只是世家门阀选出来的代言人,想要君临万邦,就必须得到门阀的认可,这已经是数百年来亘古不变的定律。
在朝廷而来,门阀能够帮他们稳定地方,得到门阀的支持,就相当于掌控了当地的民心。
随着乾朝的衰败,众多门阀南渡之后,留在北方的都是真正的大族,但是这些大族在北方乱世之中,在北燕,北赵,北秦的彼此争斗中,逐渐的衰败,最终在朝堂丧失话语权。
这就是为什么元见可以最终统一北方的根本原因,元见算是集皇权为最甚者,他的旨意根本容不得反对意见,故而北秦可以逐渐鲸吞南朝之地,这是北燕和北赵做不到的事情。
而南齐在继承了后乾之地的同时,也继承了后乾的士族门阀,这就是为什么萧衡也算一代雄主,却始终无力北窥的重要原因。虽然萧衡不停的提高皇室宗亲在朝廷和地方上的地位,但是却适得其反,朝堂并没有因此团结一心,反而造成南北两党以及藩王之间的彼此明争暗斗。
长沙王萧义,建康立功之后被萧炬封为湘州刺史,湘王。
韦然出现在湘州的消息,自然引起了萧义的注意。
萧义此刻在王府之中,也是紧锁眉头,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一直在纠结不已。韦然在豫章郡的所作所为自然被萧义所知晓。
萧义曾在建康城受韦然调遣过,当时的萧义是根本对韦然兴不起反抗的念头,因为当时的韦然太强大了,强大到让萧义觉得如果韦然要杀了他,恐怕萧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萧义此刻十分庆幸自己严格遵循了土断之法,虽然因此得罪了不少门阀,但是萧义却毫不在乎,他是一个十分看得懂局势的人。
故而韦然在湘州地界上探访之后,竟然找不到丝毫不妥之处。
察觉到韦然脸上显现的失落之色,崔诰出声提醒道:“秦公是否过于魔怔了?”
当看到韦然转头看向他时,崔诰摇了摇头,解释道:“湘王在治所之内严格推行新政,我观湘州百姓之言也不似作假,如此乃是幸事。秦公一心想要集中皇权,但是何为集中皇权?就是陛下的旨意能够被下面之人所执行,即为皇权一统。”
韦然闻听此言,也是不由的叹道:“崔兄所言,确实如此。是本公过于激进了。”
“秦公如果真的想要处置湘王,自然有一百种方法。而我也确信,陛下不会为了一个湘王而去开罪秦公,但是一州之地,一郡之地,总归是要人料理的。藩王也罢,太守也罢,终归是一个执行者。”
韦然闻言,顿时茅塞顿开。韦然看到周边百姓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是不由的笑了起来,随后便下令众人加快速度,前往长沙城。
湘王萧义此刻也已经知道了韦然即将入城的消息,故而亲自在城外迎接,以藩王之尊,出城十里相迎,是对韦然最大的尊重。
韦然在长沙城外,就看到了萧义的迎接队伍,声势颇为壮观。萧义及湘州官员不下百人,皆列队两旁,萧义在最前端,看到韦然之后,甚至要上前为其牵马。
韦然见状,立刻下马,阻止了萧义牵马的行为。藩王为大臣牵马,传到建康必然又是一阵非议。
“秦公辛苦了,小王特在此处为秦公接风。”萧义姿态放的极低,就算韦然不愿让他牵马,但他仍是很自觉的站在韦然的身后位置。
“湘王不必如此,本公不过是奉旨南巡,不必如此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