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舒连夜收拾好了衣服和几个值钱的破壶,天一亮就屁颠屁颠地关门下山了。闯荡江湖,是她长久以来想要做的事,先前顾忌着姜衡,怕他回来找不到自己更疯癫了,而如今她爹都不要她了,她还守着这破地作何用。
梦舒催促着自己,等不及要往她设想的那康庄大道赶去。
结果她这大道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她就被人一棍子敲昏,送进了薄约阁。
蓉姐向来以色辨人,薄约阁里形形色色的美人多了去了,还没有像梦舒这样的小萝卜条。清粥小菜,对那些吃腻了大鱼大肉的公子哥来说,无疑是新鲜的。
薄约阁里的人让梦舒学跳舞,学弹琴,可是她哪会呀,琴断了几把,教跳舞的老师也气得甩袖走了。蓉姐见此,怒的脸上的粉都掉了几层,她无奈之下,就让梦舒唱曲子。没曾想,梦舒天赋异凛,唱首曲子都能把路过的野猫唱的炸毛。
好在,香达城里总有那么几个耳感清奇的少年们,每天跑到这来专门听梦舒唱曲,梦舒才没被蓉姐给赶去做扫地小工。
蓉姐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梦舒早就把她的江湖梦扔回了她那山沟沟里。也许是太过安逸了,一段时间后,梦舒逐渐圆润了起来,小萝卜条变成了遭人嫌的大水桶。蓉姐当机立断,遏制了她的吃食,只给她吃些绿叶子。
她又不是小白兔,吃什么草,夜里哀叹时,又灰溜溜地捡来她的梦。
趁夜逃出了薄约阁,梦舒揣着她攒了一个月的工钱,先是到酒楼里挥洒了一番,后又到街边小摊消磨了一顿,才出了香达城。一路走走停停,直至居飒坡,她忽然闻见似曾相识的味道,以为姜衡出没在附近,她立马寻着味道,进了居飒坡,去了临水庵,而后又返回了香达,最后停落在林府。
梦舒装作来客,被热情地邀进了府。最后在西边的屋子里,见到了味道散发的来源,一个冷冰冰的女人。梦舒觉得倍感亲切,她觉得女人身上那超凡脱俗的气质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于是便笃定她是自己那个素昧平生的姑姑了。
——
梦舒厚脸皮的在林家住了下来,她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闲来无事就去厨房帮张妈的忙,顺便倒腾下年货。
过年的滋味,梦舒从来没有尝过。以前除夕的时候她就窝在树头上,见村落里的小孩头拿鞭炮吓人,村妇们在灶台边忙活,切切煮煮,从早到晚,不停歇。到了晚上女人在门口喊一嗓子,几个小鬼回了家,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圆饭。梦舒落寞的回了家,吃了两口干馒头就咸菜汤,兴致缺缺地躺床睡觉了,夜里听着鞭炮声,又醒了。
而今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年应该是在林家过的。梦舒对于过年这事兴致很高,把自己和姑姑的屋子清洗了一遍,又去买了些漂亮的小花灯挂在屋里。她还跟着张妈学了剪窗花,学得有模有样,一个下午就待在屋子里剪红纸,有“春”字,有“福”字,还有花鹿,想着自己房里留几张,其余就的送给林珩还有张妈。
梦舒在剪纸的时候,清鉴正靠在枕头上读书,一本书被她转来转去,像是要看出花来。
梦舒无意间暼了眼清鉴手里的书,那些文字晦暗难懂,像古老的文字符号,她摇摇头一脸佩服的走开了。
清鉴从枕头上滑溜下来,直直地横在床上,两只手将书举得老高,盯着那些虫爬的字,想要看出个究竟。举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手腕酸疼,一个不留神,那本书从她的手里逃了出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那扁平的胸上,险些砸出个洞来。她眯着眼,任由书本躺在那里,心里一阵烦躁,她日日看夜夜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越发觉得那人是在忽悠她了。
……
林珩最近一段时间被梦舒吵得耳朵疼,注意力总算从清鉴身上转移到过年这件事上了。他先是去银楼里打了几副金镯子和项链,分别给各房太太送了去。他还留了副吊坠给梦舒,梦舒很是喜欢,回送了他一个壶子,半旧的破壶子,上边还染了铜绿,值不了几个钱,但甚在心意,他也高兴的收下了
。
唯独清鉴的,林珩犯了难,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送些什么给她。他上街的时候一路留意,一会儿觉得这个不错,一会儿又觉得那个也好看,后来又觉得那些东西她都不会喜欢,于是这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在酒楼里吃饭的时候,李诗雅不知从哪弄了一箱子桃酥,给在桌的每人都送了两盒。林珩尝了一块,酥香可口,比市面上卖得好吃多了,就收了下来。一到家,他想也不想便献宝似的端到了清鉴屋里。
梦舒道了声谢,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吃了起来,塞得满嘴都是,连话都没地儿说。
清鉴给他们倒了杯山楂茶解腻,坐在一旁瞧了眼梦舒的剪纸,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剪得真难看。
林珩虽说嘴里吃着桃酥,手里端着茶水,但耐不住他的眼神四处乱飞。见清鉴笑,他呆愣了会儿,不知不觉跟着傻笑。
梦舒胃口大,心眼多,见眼前这朵奇男子笑得跟村口的那个二傻子似的,再联想上次吃饭时林珩的举动,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什么事都看透了。她鼓着嘴,意味不明地笑着,把林珩笑得发毛。
几块桃酥下肚,梦舒就齁得厉害,猛灌几口水后,又惦记上了街边挑着担卖的辣子面。她想着想着就克制不住了,把主意打到了林珩身上:“林少爷,天色已晚,也到饭点了吧。我姑姑她饿得慌,刚才看书的时候,手都没力气拿了,都把自己给砸伤了,你看看她,她都这么瘦了......”
清鉴一言不发,听着梦舒胡说八道。
林珩瞅了眼竹竿子的清鉴,拿起外套:“走,我带你们去吃百乐饭店吃些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