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进入尾声，北方早就开始落雪，而香港的夏天还没有一点结束的迹象。超市里的南瓜卖了一批又一批，万圣节过去了很久，但节日气氛还在空气中蔓延着不肯消散。

中午吃饭的时候，吕教授和大家讲了自己两个儿子在万圣节里讨糖果的经历，虽然万圣节的传统是孩子们可以随意敲门要糖果，但香港的华人毕竟有许多并不重视这个节日，没有准备的大人碰到来敲门的孩子多少有点手忙脚乱。吕教授说，一开始他还大手大脚，把从帝都带来的水果糖随便一抓一大把，后来发现孩子源源不绝，只好很小气地一个孩子给一块，到最后还是没够用，连果丹皮都送了……

当然吕教授还算有点储备的，他的儿子出去讨糖果时，一位钢琴老师把家翻遍了才找出几条口香糖。最后孩子回家清点战利品，发现手里除了糖，还有巧克力、坚果、果冻、肉干等等所有可以拿来冒充的东西，可见大人们有多狼狈。

香港是中西文化的合璧之所。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的节日，学生们都能玩出花儿来。万圣节就是鬼节，港大的万圣鬼节，又是实打实的中式风格。图书馆前有人摆出了神龛，礼堂很配合气氛地定期放映鬼电影。整整一个月里，校园里都是群魔乱舞，鬼声戚戚，像一个巨型鬼屋。

余周舟那晚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发现走廊灯是关着的，连紧急出口灯都被蒙上黑纸。唯一有点亮光的地方也被贴满了冥界对联和鬼符。余周舟虽然胆大，但怕黑。她小心翼翼地往办公室走，还没到门口，一只幽灵飘然而过。余周舟知道那只是个制作简陋的塑料袋，但还是捂着砰砰的心跳逃进办公室。

余周舟晚上离开办公室时，黑黑的走廊地面上是用荧光棒圈成的鬼火，地上撒满白花花的碎纸钱。走到走廊的某个角落，可以听到从老式留声机里缓缓放出的音乐，里面一位不知什么年代的女人用幽幽的声音缓慢地唱着“我，还在等你回来……”。走廊门上，贴着用丧葬专用的大白纸写上的大大的毛笔字“冥”，以及“张宅”等诡异文字。黑灯、鬼火、鬼乐和冥纸的衬托下，余周舟感觉自己心脏病可能会被吓出来。她逃进实验室，拉着还在做实验的师妹金林说：“咱们一起回去吧！”

“我要赶实验啊，今晚不回去了。”

“这种情况下你还敢通宵做实验？”余周舟真佩服她。

“我也不想啊！可是没办法啊！明天必须得交实验报告，不然我都没脸见刀吕了。你走的时候可一定帮我把门锁好啊！千万别让这些小鬼杀到实验室里来了。”

余周舟给金林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只好独自离开。她小心打开实验室的门，看外面似乎没什么大动静，又回过头仔细锁好门，然后屏住呼吸，眯着眼睛，靠感觉走到电梯门口。

余周舟摸了半天没找到电梯按钮，猛一睁眼，一只硕大的黑无常正和她鼻尖对鼻尖，余周舟一身冷汗就下来了。此时其他楼层突然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而身后的走廊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余周舟感觉到有人从她背后走了过来。

余周舟犹豫而又僵硬地转过身去，乔峰正以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

“救命。”余周舟说。

“你真怂！”乔峰回答。

电梯来了，余周舟和乔峰一起走进电梯，几个埋伏在电梯里的学生一直幽幽地盯着他们，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喑喑”的鬼叫声。余周舟觉着后背发凉。

“辛苦了啊！”走出电梯时乔峰突然回头冲里面的学生们喊了一嗓子，倒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余周舟想起自己刚才的怂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看你这个样子，请你吃宵夜压压惊。”乔峰像个老大哥一样。

“我请客，答谢你救命之恩。”

“那得去个贵点儿的。”

“不用客气，就石塘咀街市吧！”

石塘咀街市不仅是菜市场，三楼还有很多大排档，主打海鲜。有一家档口经营川味小菜和烤鱼。

余周舟请乔峰吃她自己最爱吃的烤鱼。

“你也太能吃辣了吧！”乔峰一边醒着鼻涕，一边看着余周舟面不改色的把鱼肉在辣椒汁里浸了又浸，直到整块鱼肉都浸透了红油才放进嘴里。

“我在巴蜀盆地上了这么多年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