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百姓之家来说,就算不吃不喝辛苦八辈子,也挣不到八千两银子。
柳家,正是普普通通的佃户之家。
在徐总管看来,因为是男方提出退婚,过错又属男方,在有《大明律支持的情况下,就算柳家人再傻,也不会退还聘礼。
真要按朱平樻的主意,那就成了“藩王欺凌百姓”。
若是闹到成都府,朱平樻本人不会受罚,一众下人却小命难保。
唉!
这几个月,郡王爷性情大变,屡屡违反禁令,是不是中邪了?
徐总管满腹疑惑,百般不愿,却只能奉命而行。
当然,朱平樻也不傻。
换了身衣服,稍加改扮,摇身成为郡王身边的“伴读书童”。
破旧的土坯茅屋,整洁有序却处处透着霉臭味,朱平樻一刻也不想多待。
房前屋后大致一瞥,实在猜不到银子藏于何处。
果然,有了聘礼清单和几名府卫,以及普通人看不懂的镀金腰牌,柳老汉与妻子陈美芸唯唯诺诺。
既没有生疑,也没区分“蜀王府”还是“郡王府”。
“唉!郡王爷身份尊贵,对封地的百姓多有体恤,就藩以来备受万民敬仰,又怎会触怒天子呢?”
叹息之后,柳老汉往北方拱手作揖,继续说道,“不瞒先生,小女高攀王妃之位,草民始终心有芥蒂,整日惶恐不安。
“今,王爷深明大义,主动派人退婚,正合草民之意。
“还请诸位稍加等待,草民这就将聘礼取来,还予先生。”
说罢,柳老汉逐一向众人行礼,扛起锄头出了门。
陈美芸很想去帮忙,却有些迟疑。
朱平樻也是穿越之后才知道,明末的大街小巷,田间地头,很难见到女人。
因为,不论寻常的百姓之家,还是王侯贵族之家,女娃到了三五岁的时候,都会裹小脚。
这一裹,就要连裹好几年,几乎不能下床。
小脚裹成之后,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根本就走不了多远,更别说下地干活了。
到了十二三岁,家中的女娃又会“待字闺中”,持续到十五岁的“及笄”礼。
平日里,别说跟男子有肢体接触了,就算被陌生男子调戏几句,也算是名节受损。
因为这种事情寻死觅活,被赐“贞洁牌坊”或者上了“烈女传”的女子,仅仅明代就有二百多个。
所以,明代的女娃,绝无可能满街跑。
这会儿,柳老汉扛着锄头出门,正是去挖玉米地里的银子。
陈美芸很想去帮忙,却因院里有陌生男子,担心里屋的女儿名节不保,这才有些迟疑。
朱平樻想起此事,赶紧令道:“你们几个,还不去帮忙?”
“哦……”
徐总管和随行的府卫稍加犹豫,紧跟在柳老汉身后。
“夫人请随意,小生也去帮忙,不必相送。”朱平樻嘿嘿一笑,本就不想多留。
小院里的霉臭味,实在让人不舒服。
八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仅凭柳老汉一人,可能一整天也取不回来。
刚一转身,就听到里屋的少女在说话。
紧接着,又有陈美芸的声音。
然后,两人一直在低声说话,好像有哭泣声,又好像有吵架的声音。
她们说了些什么,院子里实在听不清楚。
但大致能听出来,少女的声音极细,极柔。
从朱平樻的经验判断,能拥有这种声线的少女,绝不可能五大三粗。
不过嘛,就算亭亭玉立又如何?
百姓家的女儿,又黑又丑,一脸麻子并不奇怪。
出了院门,帮忙掩上,转过身。
我去!
这个年代的百姓,不用种田么?
怎么像后世的吃瓜群众那样,左邻右舍全都围了过来?
“我就说嘛!柳老汉肯定藏了金银珠宝!”
“这还用你说?这几年,柳老汉的门槛啊,都快被媒婆踩断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那天半夜,送聘礼的马车停在村口,足足有四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