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师父!师父……”喊声焦灼凄厉,苟史运酒醒大半,困意顿消,一骨碌爬起来,衣服一披,执剑而出。童仁堂先行警觉,快了半拍,穿衣提剑已收拾停当了。
只觉屋外火光熊熊,失火一般,红透整个天空,但没人喊“走水啦”。一眼瞥见,对面院墙上露出趴着一排人头和火把,张着弓,箭头指向院内。东西厢房房顶一样的阵势,只不过人是站着的,看样子是官兵装扮。直觉告诉,主房顶也有官兵,迈出去的一条腿,苟史运又收了回来,廊檐下、厢房门口,院子里,弟子们剑拔弩张,神色慌乱,一开始没找到师父,没头苍蝇一般,此刻见苟史运出来,稍稍安定。苟史运心中惊惧,疑窦丛生,稳定身形,运起内力,高声喝道:“何方神圣,夤夜犯我剑南门!张网以待,意欲何为?”本县守备,与他酒肉之交已久,间或共些身家性命以下、鸡毛蒜皮以上的中不溜之事,若领兵前来,先打个招呼也是肯的。
声音雄劲霸道,震得窗户哗啦啦的,直传出百丈开外。
大门外一个粗犷浑厚的声音,聒得耳朵嗡嗡响:“尔等听着!我乃剑南指挥使麾下游击将军,特来捉拿强盗。尔等已被团团包围,插翅难逃,快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以同谋论,统统缉拿!胆敢抗命者,一律剿杀,一个不留!”
剑南指挥使?游击将军?捉拿强盗……苟史运看向童仁堂,满脸愤懑,仿佛受了天大的欺骗,以手指着,哆嗦着:“你、你,人是你招来的?!为何演戏,戏耍老子?”
“侄儿,你听我解释。”
“谁是你侄儿?老子是人祖宗。”苟史运气急败坏。
童仁堂情知误会已深,撤去宝剑,说道:“先把我绑起来!倘若我勾结官兵,谋害至亲,愿杀愿剐,任由与你。”言毕,背起双手,泰然自若。
苟史运一愣,自知鲁莽,急切中想不出化解危局之策,抱拳鞠躬道:“叔父息怒!愚侄急怒攻心,口不择言,叔父恕罪——眼下如何是好?全凭叔父做主”亲手将童仁堂胳膊放开。眼前情状,有些复杂,剑南门众人加上镖师,杀开血路放手一搏,尽歼来犯之敌,也未可知。不过,那样一来与造反无异,官府势必大队人马、骄兵悍将来剿,剑南门自然无法保全,只能浪迹天涯、东躲西藏了。又兼官兵有备而来,劲弩蓄势待发,一战之下,杀敌一千亦自损八百。不战?难道引颈就戮,任由官兵带走苟不教、苟不理,甚至祸及更多人不成?实难决断,无论如何,不能与童仁堂为敌。
童仁堂喊道:“大伙收剑!打开大门,我来问个究竟。”说罢昂首前行。童心圆担心安危,紧紧跟随,执剑护卫侧翼,以防暗箭伤人,她七分警惕三分睡眼惺忪之态,另有一番韵味。镖师们全要跟上去,又被童仁堂挡回来了。
苟史运原本左右为难,如果童仁堂一行全部撤走,官兵放箭全无顾忌,势必对剑南门不利。倘若火攻,秋高气燥,又兼缺水,剑南门无疑会化作齑粉,一片废墟,片瓦不存。如果童仁堂里应外合,对剑南门亦是不利——胡猜乱想无果,见童仁堂如此安排,疑心去了七分。一拍大腿,管他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单单童仁堂一行人发难,自己料非敌手,四通镖局高手如林,小小的剑南门难以望其项背。
早有腿快的剑南门弟子开了大门,只见满脸络腮胡子、一身横肉的的一位武官端坐在一把椅子上,背后、两翼俱有官兵,手执利刃防护。苟史运判断,根据内力传音,这家伙功夫不弱,与他当在伯仲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