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郡主醒了。快去禀报夫人。”房间里一声惊呼后便恢复了平静,有往来脚步声,珠帘碰撞声,房门推拉声。
望着熟悉的绡纱帐顶,顾西影心里叹了口气。顾影西去雁归人。这顶自己最喜欢的归雁绡纱帐,已经有多少年不曾见过了。
房间内一丝风都不透,却没有浑浊闷热的顽气。干燥舒爽的和煦,让顾西影本就不大清醒的神思有些昏昏欲睡。
不能再睡了。不要再睡了。
顾西影脑中声音炸起,震颤得她一时间又头痛欲裂。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顾西影张了张嘴,艰难的发出了声音。声音沙哑却稚嫩。顾西影蹙了眉,实在是不明白今夕是何夕。
“郡主您醒啦,现在刚过未正。郡主要什么?可要喝点水润润嗓子?王嬷嬷已经去禀报夫人了,晚晴见您醒了去拿小厨房温着的药。那药刚换了方子,太医嘱咐了,您一醒来就要喝。今早煎好了一直温着的。”
答话的侍女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话说得轻柔且快,桩桩件件都一气儿地回了,面面俱到地带着喜悦的不可置信。
侍女眉眼温和,怕顾西影叫自己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又觉着她是要喝水,便迅速的倒了杯温热的白水,上前两步半跪在了榻前。
顾西影有些艰难地侧着头,看着眼前的侍女,她觉得自己或许有些眼眶湿润,“沫雨?”
或许是顾西影的声音太过嘶哑,沫雨并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疑问。“是,郡主。”沫雨看着顾西影似乎有些难以聚焦的眼睛,以为是顾西影喝不到这杯水,想将她稍稍扶坐起来一些。
顾西影只觉口苦,闭了眼表示自己不想喝水。轻轻地说道:“沫雨,我是问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眼前这个叫沫雨的丫头是顾西影身边从小服侍的一等侍女,是英国公府的家生子。性情温和又忠心耿耿,记忆里自己嫁入赵王府前,因为实在是闹得难看,就把到了年纪放出府的沫雨嫁给了母亲庄子里的管事,并未带入王府。
后来,自己过得一团乱的时候沫雨想要回到自己身边做个管事妈妈,自己却不想沫雨再卷进这些事里来并没有答应。
记得自己离世前那两年,年近不惑的沫雨过得依旧不错,听晚晴提过一嘴,似乎沫雨的儿媳妇已经有了身孕。可惜自己很快就去世了,不然还能遣人去看看她得的是孙子还是孙女呢。
原来不用深想自己就有这样多细碎的遗憾,那些无憾不过是枯乏年岁里对自己的欺骗。不提也罢。
顾西影自顾自的想着,沫雨只当她是不愿意喝白水,便把水杯放下,说道:“如今已是四月了。郡主是田皇后千秋节之后跟七殿下他们去纵马受了惊吓又寒气侵体才一病不起的。
来看诊的太医说郡主惊厥虚热却受了寒,发的热不仅有虚热还有实热,表症不一不好用重药。这么缓缓而治拖了快两个月了。
中间郡主倒是醒过几次,不过都是迷迷糊糊的,神志也不大清明。国公爷和夫人都担心坏了,就连宫里也是一日一日的派了太医过来。”
沫雨偎在床榻上,边回着话边用汗巾擦了擦顾西影的手心。
沫雨短暂的停了一下,似乎在微微思量,没有一息时间就接下去说道:“奴婢听王嬷嬷说,因为这事儿,陛下生了大气,怪一同去围猎的几位殿下没照顾好您,几位殿下都受了罚,带你们出去的三殿下生生在先太子牌位前跪了一天一夜。”
顾西影听到此处,不禁微怔。
沫雨一下子说的太多,反倒不知从何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