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那莫山之巅。
已是一片狼藉。
山顶只剩残缺的暗铁碎块,遍地碎石,远看确实印证了郑修最开始的狂言:削平这座山。
凤北一头无风飞舞的黑发缓缓垂落,她散去左手长弓,看着郑修那略显落寞的背影,不知情者还以为死在郑修面前的并不是生死仇敌,而是郑修的老友。
凤北心中清楚,死在郑修面前的是:答桉。
郑修以掌作刀,手起手落,轻松砍下烛的头颅。
骨碌碌——
两眼失去了神采的脑袋滚到远处,断头身躯软软地倒下。
郑修再摇惊喜囚笼】,是唐刀“断月”,郑修顺手将烛的尸体剁成了上百碎块。
凤北本还有几分担忧郑修此刻的心情,可转眼看见郑修将事情做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担心他能诈尸不成?”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得不防。对了,小凤喵呀,你饿不饿?”
郑修嫌尸体不够碎,拍了拍猫腚,指着地上的碎尸,用上了谆谆善诱的口吻。
橘猫起初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愤怒地用猫爪挠掉郑修的发髻,挠成鸡窝。
“哎哟哟哟……”
郑修将激惹的橘猫丢回凤北怀里,橘猫冷哼一声决定不理铲屎的。凤北怀抱橘猫,安静等着郑修下一步动作。
“这都能诈尸我也没辙了。”
郑修将烛碎尸万段后,微微喘气。一转头,白秋月那条断腿仍在血淋淋地冒着血。
“你将他的腿砍下来了?”
凤北点头,又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我,犹豫了。”
“为何?”
“霍将军说,要留活口。”
“留了好!活着好!”
郑修一愣,随后竖起大拇指给凤北点赞,大笑道。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秋月逃离之处,那里空无一物,郑修却隐约看见了一丝丝几乎不可肉眼察觉的纹理或丝线,扭曲着,隐匿着,向一个方向延伸。
郑修浑身汗毛微微立起。
直觉】触发,那里似乎有些什么。
一晃神间,郑修脑中闪过自己闯入裂隙的“未来片段”。
惊讶片刻,郑修才想起郑善】化身装配了追踪】特质,这是追踪】生效时所产生的视觉效果。
“我能追踪他撕开裂隙时留下的痕迹!”
郑修恍然,摸向眉心,一颗血色骰子丢出。
“大成功!”
郑修心心念念地丢出骰子,一发入魂,甩出大成功。
眨眼间,郑修双眸深处宛如有瀑布般的黑色流光向下倾泻而下,一切本应消失的蛛丝马迹在郑修眼中变得清晰可见。
此刻郑修的眼睛冷漠、空洞、没有焦距,却能洞悉一切。
郑修口中发出无喜无悲的自语:“烛暴毙前,白秋月说的那句话,以及他震惊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他说‘你答应过我的事呢’,在烛死前,他们本应要做些‘什么’,可因为烛突然暴毙,白秋月不得不慌忙逃离。”
“白秋月一定知道些什么!”
“关于烛的秘密!”
“追上他!他也许是唯一知道烛的过往的人!”
话音未落,郑修抬手顺着眼中“裂隙”的纹理轻轻一划。
那种感觉,就像是沿着虚线剪开,动作浑然天成,轻松惬意。
眼前的光景如一张画布,被郑修举手投足间撕开了一道裂隙。
裂隙中光影扭曲,隐约可见一道黑色粘稠的河流,弯弯曲曲地流淌着。
郑修轻轻舒了一口气,眼中如瀑布般向下倾泻的黑色流光消失无踪,凤北与郑修本人都没察觉到这微小的细节。郑修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追踪”他人外滩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更累,当时在鲁镇中他是在猫猫的帮助下追上去,如今郑修凭借自己的本事与徜徉外滩的经验独立完成,其中耗费的心神不可同日而语。
真要说起来,郑修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许多次穿行于外滩的他,让此刻追踪摆渡人】外滩此举成了一种本能的行为,无数次经验的累积,便成了“直觉”。
“这是白秋月的……”
凤北目光一凝。
“后面通往‘摆渡人’的外滩。”郑修脸上多了几分疲惫,言简意赅地向凤北解释后,走向裂隙。只是刚踏出两步,凤北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温柔地拉住郑修的衣角。
郑修无奈回头:“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是吧。”
曾。
凤北眼眸一睁一闭,再次进入异人激发状态,如一尊威武的女武神般,凛凛生威。漆黑的“刽子手”影子如甲胃般将凤北裹在其中,凤北点点头,笑道:“知道便好。”
不等郑修说什么,凤北又道:“别犹豫了,快追。若我顶不住,定会告知你。”
即便明明知道凤北这句话是谎言,郑修很清楚自己劝不动凤北。她知我心,我懂她意,两人简单的一个眼神交汇便能明白各自心思。郑修点点头,转念一想,凤北可以说是他所见过的异人中,将天生异人术发挥到极致的异人,凤北浸泡在外滩中确实会受到持续的侵染,但时间不长的话,问题应是不大。
想到此处,郑修带着凤北踏入扭曲的裂隙入口。
临离开前,凤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颗烛的头颅。
削瘦的五官与满是皱纹的皮肤,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烛的眉心印着一枚枯萎的莲花,不知为何,凤北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像老年的郑修?
凤北刹那间心中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你的常世绘在闪。”
郑修半只脚已经踏入裂隙,凤北注意到郑修腰间的赤王镜在弱弱地闪烁着。
“定是山下的人担心,先不理他们。”
裂隙一旦打开,就必需尽快进入,郑修此时哪有空去管山下的人在担心什么,眨眼间,二人穿越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流光斑驳,俨然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广袤的灰暗空间,如海浪般向两旁挤压的灰雾,一条流淌着如沥青般墨黑粘稠的河流,弯弯曲曲地沿着挤压流向外滩深处。
一艘布满了苔痕与锈迹的孤舟,摇摇晃晃地在河流上行驶着。
白秋月失去一条腿,无法站立,此刻他斜斜倚在小船上,两手撑着竹竿,疯狂地在水面上划动,似在逃窜。
只是小船在河流上划动的速度并不快,没多久就被郑修与凤北携手空降,追了上来。
呼
白秋月面露苦笑,躺在小舟里,翻了个身,让自己坐直了一些,看着落在小船上的两人,停下了划船的举动,松开手,任由那根竹竿一点点沉入漆黑粘稠的“河水”中。
在白秋月停下后,河流上出现了一个个漆黑的漩涡,漩涡中的粘稠沥青仿佛沸腾了般,先后涌出一个个巨大的泡泡,浮起,破裂,循环不止。
郑修看着白秋月那血流不止的大腿,凤北一刀虽说没有直接杀了白秋月,但大腿可是要害,连根齐断,他的血在身下汇聚成一汪血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