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秋意渐浓。
转眼间已是十月二十五,大齐三年一度的秋日围猎终于被抬了上来。
因着霍祈今日要去东雁岭,汪氏起了个大早。
儿行千里母担忧,加之现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汪氏本不太赞同霍祈去那些是非之地,可又拧不过霍祈的犟脾气。
加上霍祈难得和她撒娇讨饶,汪氏嘴上说着不乐意,到底还是仔细为霍祈打点着。吃食备了林林总总好几样,还塞了几件大氅,这样的深秋,作御寒之用足矣。
当然,为了保证霍祈的安全,汪氏还点了府里十几个功夫最好的家丁一路随行,护卫霍祈安全抵达东雁岭。
万事俱备,已到了出发的时辰,浩浩荡荡一行人从宁国公府出发,惹得附近的百姓见了这阵仗,都不由偷瞄一眼。
从京师到东雁岭,大概需要三个时辰,路途虽长,但好在沿途风光秀丽,也不会无聊。
听雨和聆风虽然也算是从小和霍祈长大,但还是第一次跟着霍祈出远门。两个丫鬟掀开车幔,望着外面的风景,眸子里是止不住的激动,就连偶然瞧见一只大雁,也要缠着霍祈絮絮叨叨说一大堆。
听雨忍不住好奇:“小姐,这秋日围猎是干什么的呀?”
“秋日围猎是大齐开国皇帝景孝帝开创的规矩,每三年举办一次。第一天行祭祀大典,求上苍庇佑平安。第二天则正式围猎,由各位皇子深入东雁岭猎兽,猎物最多的皇子将会受到陛下的奖赏。”霍祈略微思索道。
霍祈虽说得煞有其事,但她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秋雨如此问,引得她对秋日围猎也起了几分好奇心。
“那岂不是能见着诸位皇子围猎的英姿?我听说宫中几位殿下俱是骁勇善骑呢!”聆风笑道。
“这应当不能,女眷们都在东雁岭外面等消息,估摸着看不见。”霍祈摇了摇头,实事求是道。
“那是不是能吃上烤鹿肉?我只听人家说起过鹿肉鲜美,自己却未曾尝过。”听雨道。
霍祈只能点点头,心中不由失笑。
马车上说说笑笑,时间溜得飞快,待三人反应过来,车幔外的夕阳已将天际染成血色,秋日围猎的营地已近眼前。
营地驻扎在东雁岭山脚下,距离东雁岭入口还有不到几里路。此处四面环山,置身于内,让人颇有一种自叹渺小之感。霍祈和两个丫鬟都穿着绿衫子,远远一瞧,仿若幽深山谷中一抹秀丽的青色。
霍祈由聆风搀着下了马车,习惯性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放眼望去,视线中有几十个差不多大小的幄帐,想来是皇子大臣及其家眷落脚的地方。正中的一个牙帐挂着旗帜,占地规模也最大,显然是孝文帝和几位妃子下榻的幄帐。每一个幄帐外,都有两个士兵把守放哨。时不时还有几队士兵穿插巡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足可见皇家有多么重视此次围猎。
此刻已是暮色四合,又是荒郊野岭,若不是幄帐外燃着的熊熊篝火和沸腾的说话声,几个姑娘孤身在这东雁岭,恐怕会有些心慌。
听雨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往四周望了望,刚刚的兴奋已然隐没不见,晾成了三分小心翼翼:“姑娘,咱们现在往哪走呀?”
“不用着急,耐心等候片刻,骆夫人会来接应我们。”霍祈拍了拍听雨的头。
霍祈嘴里的骆夫人,实际上就是老太师之女宁蕙。宁氏的夫君是骁骑将军骆闻,长期在地方镇守,年关才回京师,宁氏便一直呆在娘家,闲时出来走动走动,颇为潇洒自在,秋日围猎这种皇家盛事自然也少不了她来看热闹。
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片刻功夫,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让人闻声一暖。
“祈丫头,你可算是来了!”
霍祈循声望去,只见宁氏朝着她款款走来。她身着一身窄袖骑装,一头乌发用竹簪利落地绑在身后。区别于上次秋菊宴上一般的妇人穿戴,宁氏这一身颇有女中豪杰的气势,看起来英姿飒爽,有种不流俗的英气。
一阵打量的功夫,宁氏已经行至眼前。
霍祈回过神来,福了福身子,给宁氏见了个礼:“骆夫人好。”
宁氏走近两步,拉着霍祈的手,目光在霍祈身上梭巡一圈,不知为何,这种打量并不冒犯人,反而看得人起了几分害羞之意。而后又爽朗笑道:“果真好颜色!你母亲年轻时就是个美人,你随她,也生得美!可比你爹强得多!”
旁边的听雨听了这话,忍不住发笑,也不知道老爷听到这番话该怎么想,老爷可是一直都说自家姑娘随了他。
“骆夫人谬赞。”霍祈微微一笑。
宁氏越看她越欢喜,和颜悦色道:“你母亲和我是多少年的朋友,你这丫头怎的还叫得这么生疏,不如就叫我一声蕙姨吧。”
“蕙姨。”霍祈颇为乖觉。
勿说宁蕙和汪氏的交情,她一见到宁蕙,就觉得甚是投缘,因此叫得亲热些,也不让人觉得不自在。
宁蕙一边笑,一边引着她往幄帐走去,嘴里还忙着叮嘱:“我已经事先给你安排了一个幄帐,就在我幄帐旁边,这样也方便照看你。若是有什么事,你来旁边找我就行。”
宁蕙想得妥帖,她是真心喜欢霍祈这个姑娘,自己膝下无儿无女,便有些将霍祈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霍祈点头,自是应了。
四人沿着小路四拐八绕,最终停留在了东南角的一个几人高的幄帐前。
门口悬着的厚厚羊皮,猎猎山风撞击着羊皮,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掀开往里走,可见一张铺着麂皮的梨花木床,中间摆着一个檀木小几,桌上已经煨好一壶黄酒,想来是作祛寒之用。
幄帐内。
霍祈取下披风,熟练地倒了两杯黄酒,和宁蕙闲话家常。宁蕙和汪氏可算得上是最好的朋友,自然对霍祈也是爱屋及乌,说了些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