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赤行的话，像是给庞斑打开一面前所未见的窗户。

以庞斑的聪明才智，自然能想到这句话里饱含着多么恐怖的信息。

这片天地，并非唯一的天地。

其实无论是庄子，还是佛陀，都曾在留下的著述提及过其他世界。上古的神话里，也有天界的传闻。

但这些都一向没有得到证实。

自蒙赤行口中说出，着实有一种笃定的语气在内。

蒙赤行目光悠悠，“斑儿可知，我们生存的世界由何而来？”

庞斑：“还请师父示下。”

蒙赤行负手看向小园婆娑的竹影，“其实人有千百世轮回，我们不过是其中一世，八思巴以其天纵之才，证实了这一点绝非虚言。但是为师通过八思巴的启发，并苦心寻觅天地山川的绝地、险地，寻找前人留下的线索，方知我们生存的世界绝非偶然形成。这一切是有某种我们不知的存在干预。

假如天地万物的命运，都是被人设定好的，将是多么恐怖的事。但我不得不对斑儿说，这应该是事实。”

饶是庞斑用超乎常人想象的定力，此刻也毛骨悚然。

假如天地万物的存在，都是被安排好的，那么他们所作所为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庞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恐惧。

蒙赤行的话语并没有顿住，他继续开口，“本来为师已经对前路感到绝望，并不似八思巴对天道那样热衷。直到秦川的出现，为师才在这绝望的囚笼里，看到人生的出路。以为师不逊八思巴的精神奇功，看到秦川身上有一种不确定性，或者说他本不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成为天地间最大的变数。八思巴因为在净念禅院的铜殿里见到秦川，因为铜殿神秘力量的封锁，未能察觉到这一点，可是命运的齿轮，因为秦川而产生特别的转动，八思巴终究窥到天道的缝隙，有望以精神破空的方式，离开这片天地，看到更广袤的世界。为师亦然。”

庞斑：“师父的话，令庞斑简直难以置信。”

蒙赤行：“与秦川交手是为师的机缘，而不是斑儿你的。大元的气数不会长久，这是在制度上的先天劣势，无法扭转。希望为师这一战后，斑儿不要再像为师这样插手世俗的事。好在这一战后，为师应该还有些时间好好跟斑儿交流参悟天道的经验，使斑儿能够肉身破碎虚空，达到为师无法成就的境界。”

庞斑：“那么秦川呢？”

蒙赤行洒然一笑，“他的命运是为师都看不透的，但不代表秦川不可杀死。反而因为是变数，秦川与这方天地最是格格不入，等这一战后，他或许可以感受到天地对他的排斥，或者他已经感觉到了。

此方天地外的世界终归是未知的，越是未知，越是好奇。为师因此，更不为生死所忧。

希望斑儿也能明白这一点。”

…

…

卓东来再次提着箱子从秦川视线里消失，秦川没有试图追赶。

他适才使出清风十四式时，心中仿佛有一面完整的琉璃碎掉，感受到自己与天地交融的过程中，有丝丝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不是他天人化生，万物滋长妙道的缺陷。

而是他本身精神和天地有隔阂。

这种隔阂很轻微，但会随着他精神不断渗入天地时，愈发明显。

他有种强烈的过客感觉。

但郭襄成为他的锚点，成为秦川不忍舍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