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炸药在洛阳战场上大放异彩,但远在襄阳的文聘,却因为被困城中,与司马懿彻底断了联系,所以不能完全知晓具体的情况。
文聘了解到的,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实在太过玄乎,当不得真。而费祎虽然知道,但这是汉军机密,不宜外传,所以也从不谈及这个话题。
直到邓芝此番前来,经过邓芝、费祎、庞林等人的一通忽悠,文聘这才相信,汉军果真是新研制出了一种强大的攻城兵器,所以才能摧枯拉朽,接连击败曹真、司马懿,最终拿下洛阳。
文聘叹道:“既然汉军掌握着如此强大的攻城利器,曹子丹、司马仲达二人接连败绩,也就不奇怪了,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绝非人力所能扭转乾坤。”
费祎道:“此番神兵现世,实乃上天眷顾,证明汉祚未绝啊。”
文聘点头道:“没错,此前我听闻坊间儿歌唱道,王莽篡汉,光武中兴,曹丕篡汉,谁人季兴?当时我还嗤之以鼻,这大汉早都亡了,何来季兴之说?可如今,我算是彻底相信了,曹魏不过就是新莽,这天命其实从未更改,依旧是汉啊。”
费祎道:“如今洛阳已定,天下归心,汉之季兴,当在此时。吾辈当顺天应时,助汉灭曹,使天下再次重归一统!”
“正当如此!”文聘大赞。
费祎在同文聘这些日子的交流中,发现他深信天命,所以投其所好,常跟他聊阴阳五行,谶纬八卦,旁敲侧击,一直在强调天命在汉,这也成为了费祎能够策反文聘的重要原因。
这不奇怪,汉人本就迷信。相信天命的人,远比相信“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人要多得多。
所以即便曹魏靠的是兵强马壮打天下,但一谈到政权的合法性,曹操也不得不认怂,只说“若天命在吾,吾当为周文王矣”。
而曹丕为了称帝,则大费周章,搞一堆经学博士,研究五德终始,各地献祥瑞,登坛搞禅让,目的就是让人们相信,自己当皇帝那是天命所归,是老天爷亲自拍板认可的。
曹丕的第一个年号“黄初”,包括孙权的第一個年号“黄龙”,都是以“黄”开头,这其实就是在按照五德终始说,以宣告天命。
按照五德终始说的一种流传最广的说法,秦代是水德,尚黑,汉代是火德,尚赤,水生火,所以汉才能代秦。
火生土,那火德的继承者,必然是土德,土德尚黄,所以年号用黄字,就是代表五行更替,符合天命。
这时候有人就说了,刘邦是赤帝之子,斩了化身为白帝之子的白蛇,是咋回事儿?
因为五行除了相生,还有相克关系。金尚白,而火克金,所以刘邦要斩白蛇。
这时候又有人要问了,秦不是水德吗?为何在这儿成了金德了?
要知道,五德终始说本身就是个缺乏逻辑的傻缺理论,全凭脑补和嘴炮解释,并没有标准答案。没有标准答案的一大好处,就是根据具体现实需要,可以随便改。
甚至有人考证说,刘邦斩白蛇的故事,是王莽为了篡汉而编造,硬插入史记之中的。
总之,这是一笔糊涂账,谁也很难说清楚。
而真正到了残唐五代时期,是个军阀都敢称帝,天子遍地都是,人们才更相信“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这样的话。
称赞宋太祖赵匡胤得了天下,流传最广的说法也是在宣扬武功,所谓“一根棍棒等身齐,打四百座军州都姓赵”,再不提什么天命不天命的了。
见文聘对炸药也是极感兴趣,邓芝当即带文聘、费祎、庞林等人来到渡口,命几个精壮士兵上船,将船舱里面的那些臭鱼烂虾全都倒进江水里面,凿开板子,从里面搬出二十袋密封完好的火药来,每袋大约百十来斤。
“就这么点黑森森的小颗粒,就能挡住陆逊十五日攻城?”文聘手里撵着一些黑火药,一脸的怀疑。
“多说无益,今日一战,将军便知。”邓芝自信地道。
“好吧!我就信你一回。”文聘道。
于是邓芝找文聘要来百余名军士协助,并找来捆扎黑火药的布匹牛筋等材料,此外还有上千枚小型的铁藜棘。
邓芝先将数十枚铁藜棘与黑火药混在一起,引出一根引线来,里三层外三层捆扎地严严实实,捆成一个三四十斤的大包袱,直到密不透风,刀刺不入为止。
在邓芝的亲自指导之下,到了天亮之时,就已经制作好二十多个了,每个用三十斤火药,十斤铁藜棘,此次共带来两千斤火药,足以制作六七十个。
天色渐亮,城外号角声响,可见陆逊心情之急切,天刚刚亮,就迫不及待地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
邓芝找文聘借来一副魏军甲胄,穿在身上,亲自押送,将这二十只小型的炸药包送上城墙,准备用来攻击敌人。
文聘一直跟在邓芝身后,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最起码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想象,光靠这卷被褥一样的东西裹着那些黑颗粒,是如何能够抵挡东吴大军的。
过不多时,战事已经激烈地展开了。
城下吴军正在使用云梯、冲车等大姓,强攻城池,后面还有弓箭手乱箭射向城上,以掩护友军。
突然,一支冷箭嗖地从邓芝身边射来,几乎是贴身而过,钉在了身后的砖墙缝隙之中,但邓芝却是沉重镇定,面不变色,仿佛这支差点要了他的性命的冷箭完全不存在一般,丝毫没有干扰到他的工作。
文聘暗自叹道:“邓伯苗一介文士,竟有此等过人的胆勇。诸葛亮帐下人才,真是何其多也。”
终于,投石器准备就绪。邓芝掏出望远镜,观察城下敌人的行动,他要在吴军一众兵丁之中,寻找人群密集之处。
邓芝发现,吴军无论是屯长,曲长,只要是个领导,身边总会有许多护卫兵拿盾贴身护卫,很快,他便锁定了几组敌人,指明方向之后,命投石机调整角度,做好发射的准备。
同时命令城头的弓箭手道:“一会儿我一声令下,你们就玩命朝着敌人的盾牌阵射箭,不要让他们轻易将盾牌挪开。”
弓箭手队长道:“这个容易。但是用箭去射敌人盾牌,岂不是浪费力气?”
“不浪费。”邓芝道,“射到他们挪不了位置,我这边才好瞄准。”
“可是……”
“不要废话,照做便是。”
那弓箭手队长还想说话,文聘站在身后冷冷一句话,他便再不做声,乖乖照办。
“好了,一切已经就绪了。”邓芝道,“一会儿点火之后,我下令发射,你们便丝毫不能迟缓,马上发出,哪怕没有瞄得很准,也一定要发射。因为这引线设计的很短,倘若让这玩意儿在城楼上炸了,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