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渡边似乎是来劲了，“‘怪异’，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是妖魔鬼怪，其实并不准确。”

“并不准确？”路明非适时接过话茬。

他发现旧东京的人都有个奇怪的习惯，那就是说话的时候会时刻注意听话的人是不是在听。

察言观色吗？

“准确来说，‘怪异’是一个模糊的统称，指的是所有无法用科学原理解释的存在。这些存在当中，既有神话传说中的生物，比如说雪女、红叶狩之类，也有一般意义上的鬼怪。不过，这些都是有形体的怪异，还算比较容易处理。最难对付的就是眼下这种没有形体的存在。”渡边极具耐心，说了这么多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怎么会没有形体呢？那些跟踪者难道是幻觉？就算是仪式也得有个幕后主使吧！”路明非想不明白。

“这个世界很复杂，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渡边说着，悠然拐过一个弯，“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黑箱，里面装满了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

“城市？有什么无法理解的？”路明非看着渡边的背影，心里腹诽是不是又疯了一个。

疯狂也会传染吗？

“一座城市就是一个伟大的奇迹，从第一捧土被挖出来开始，到遍地都是高楼大厦，经过了多少岁月？在这漫长的时光之中，有人死去，有人诞生，有人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还有……恐惧。恐惧在这片土地之上随着时间沉淀下来，已经比大地还要厚重。”渡边微微低下头，阳光下缩成一团的影子仿佛在和她对视。

一股森然的气息在她的周围浮动。

路明非停住了脚步。

渡边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正要出口询问，却发现渡边蹲了下去，用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影子。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影子仿佛不是影子，而是一团黑漆漆的墨汁附在了她的手指上。

渡边缓缓站了起来，她的指尖仍旧漆黑如墨，长长的丝线连接着她的手指与地上的影子，仿佛一根命运的琴弦，正等待着主人的拨弄。

“看吧，即使是我的影子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渡边说。

路明非咽了咽口水。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自己可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

“我不是说过了吗？在旧东京，你得小心别被它给吞噬了。”渡边转过身来，看向他。

路明非没想到，渡边的脸上并不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而是挂上了一个很神秘的微笑。

好可怕！

比起之前冷冰冰的样子更可怕了！

“这不是吞噬不吞噬的问题吧？”路明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不过有些人的确会出现影子液化的现象，我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就不会进入‘神社’。”渡边说。

这句话的意思是……

在此之前，她也是个普通人？

很难想象神社的人都是如何变成今天这样子的，尤其是渡边，她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变过。

实际上……

怎么可能呢。

路明非自己都变了，和小时候的自己比起来，他觉得自己胆子大了不少。虽然他上幼儿园的时候胆子就挺大的，在课堂上和老师顶嘴，下了课就和带着同学一起去爬树、打窗户，还敢生吃虫子，但是现在他越来越无所顾忌，只不过他轻易不会点燃自己。

“我的影子也会变成这样？”路明非还挺讨厌自己影子变成这种奇怪的液体的。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