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掌柜继续说:“我从他鞋那么干净,就知道他根本不是走路来的,从镇江来到这,他要么坐车,要么坐轿,还有,刚才我跟他说话,他做的那几个动作,分明是坐久了身子僵硬,活动疏散筋骨,这就证实了我的推断,他是坐着来的。如果是坐车,那他袍子下摆就该有重叠细碎的褶才对,但你看他衣服虽旧,但是多平整,说明他是坐轿来的。”
“哦。”伙计恍然大悟:“坐轿走几十里路来的,说明他家地多,是大财主,出米多,来这是为了大宗的出货卖米。”
黄掌柜哼了一声:“就你那点见识,可别拿出来卖弄了,我这话你可要记住了,快年底了,你要当心啊,别往杀猪的地方的凑。你也不想想,出货卖米,单问一种米的价钱不就好了?为啥非要看六种米的?他家的地难道六种米都种?而且干嘛要看咱家卖的米的成色,你这猪脑子。”
“那不是卖米的,就是来买米的了。”伙计总算明白了。
黄掌柜叹了口气说:“你总算开窍了,还没笨到家,他看完米,又不着急问价钱,一定是去别的米行了,他要大宗买米,一定得货比三家。”
黄掌柜在生意场厮混多年,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但是黄掌柜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小白龙提前设计好的。
小白龙也是从小混迹于市井之间,也是泥脚杆子,也没经历过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的日子,他能认得几个字,还是靠脑袋灵光硬记的,结果就是很多字他认得却不会写。
没做过生意,更没谈过生意,也没过过富人的日子,所以小白龙就想了反其道而行之的法子。
他故意穿得平常,进店也不买米。
待店家起疑来问,又故弄玄虚的看米的成色,同时又在诸多细节上留给有心人足够的“破绽”,店家们起疑一定注意观察自己。
至于他脖子上那个成色十足的玉坠,则是从盐商李厚德家里抄来的真货,有了那个真货,不怕那些掌柜的不上钩。
小白深知这些商家,没一个是白给的,尤其是店里的掌柜,那都个个是七窍玲珑的心思,心眼多的是。
人就是这么怪,你若是跟他说点什么,就算是苦口婆心拍胸脯跟他打包票,他也未必能信;但若是他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就算这“秘密”未必十成可靠,哪管这秘密有漏洞,甚至有些明显违背了常理的漏洞,他都会坚信不疑。
小白正是利用这一点,一句自己的身世来历也不报,一句来意也不说,一切都让店家自己琢磨自己想去,既避开了自己完全不知道的领域,又让这些精明的米行掌柜深信不疑。
还别说,小白这一招虽然不算高明,也没什么新意,古往今来不知被多少人用过了,但这一次却实打实的仍旧奏效。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伙计颠颠的跑回来了。
“怎么样?”黄掌柜迫不及待的问。
小伙计还没缓匀气就说:“他进了盛源了,我怕掌柜的着急,我就先回来报个信。”
盛源米行跟丰升米行隔着两条街,是这几条街最大的米行。
黄掌柜急忙问:“他是自己去的?坐轿子没?”
小伙计:“轿子没坐,但出门走了没多远,就有人跟他搭话,两边看着挺熟,像是一家的,对他也很恭敬,这小子看着像是个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