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厅内入座后陈觉与自己这位大伯陈飞雄聊了许久,借着刚消化的记忆,陈觉说了一些赶考路上的见闻。
穿越来的数日的功夫,陈觉已经摸透了原身的行为、谈吐习惯,以及这具身体的人脉关系。外加前世还有三十年的人生经验,面对一位古时候的地主老财,陈觉倒是没有露出什么“魂穿”的马脚来。
不过自己这位大伯表面上虽然慈眉善目,一边劝诫陈觉的学业,一边关心他的身体情况,摆出了家族长辈应有的架子做派。
但是陈觉却在细微中观察到,这位大伯在与自己交谈之间会时不时拨弄拇指上的一枚翠绿玉扳指,这样下意识的小动作,显然是对方心中另有一番不能对外说的心思。
……
闲聊了片刻后,陈觉就被正厅内候着的一位青衣小厮领去了陈府的客房住下。
陈飞雄则是带着长子去了院内的书房,挥了挥锦缎的袍袖避退了跟随进来的丫鬟、小厮,随后将书房的窗门合上。
“爹,这肺痨鬼屡次不中,一看就是没有做官的命。”
“再这么陪他耗下去,我怕耽误了与绣娘的婚事!”陈礼面露焦急之色,语气中带上了几份催促。
“你急什么?平日里的教养都去哪了?”
“觉儿好歹是你亲堂弟,自小与你玩伴长大,这肺痨鬼之称断不能在他面前当面提起!”陈飞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是是,孩儿知晓了。”
“我这不是着急与金家那边的婚事嘛!”陈礼耸了耸脖子,显然是对自己父亲有些畏惧。
“大丈夫何患无妻!那金绣娘左右不过是个县城商户出身,算不得大家闺秀,居然狮子大开口要我们陈家几百亩田产当聘礼。”
“若不是看在他们金家在县城里有些背景人脉,能托关系送你去县府当差,替你直接谋个军伍官身,为父也不会如此仓促替你允诺下这一桩婚事。”陈飞雄转了转手中的扳指,呵责了几句,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要知道,这陈飞雄自分家继承家业以来,二十多年不断钻营,将陈家经营地蒸蒸日上,稳居这潘龙镇富户之首,唯一让他忧心的就是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大儿子。
都说虎父犬子,长子陈礼别看在外人面前表现沉稳,背地里却是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年近三十而立之岁却不思进取,贪图享乐,到处鬼混。哪怕是已经娶了一房平妻,依旧不老实,白费他们陈家这殷实的家底。
为了给长子谋个长远的出路,陈飞雄算是操碎了心,费尽心机最终借着关系拖人说亲,求取到了县城一金姓商户之女的八字。
但是那金家仗着自己县城户籍,以门不当户不对的由头,百般刁难。若非这陈礼长的一表“人才”,被金家那位嫡女一眼相中,估计这桩婚事就彻底黄了。
不过想要明媒正娶那位金绣娘,却不是什么易事,光是对方提出的百亩田产做聘礼就让陈飞雄头疼不已。
他们陈家虽然是潘龙镇数一数二的富户,但是想一口气拿出几百亩上等良田地契送出去,也是颇为伤筋动骨。
因此在得知未来亲家提出的聘礼要求后,陈飞雄苦思冥想之下,这才将主意打到了陈觉这个得了肺痨的侄子身上。
要知道,陈飞雄最初劝诫陈觉求学上进,去京城考取功名,甚至为陈觉提供部分路上的开销盘缠,也是带着几分自己的谋算。
一来是期望陈觉这个侄儿能高中入仕,借助对方的官身,反过来提携陈家飞黄腾达。
有了侄儿的官身庇佑,外加陈家丰厚的祖产,自己这长子定能借势觅得一县城良配,说不定能让陈家在县城中扎下脚跟,开枝散叶更上一层楼。
若是陈觉考不中也无妨,以陈飞雄的推测,自己那位二弟与弟媳也都是因肺痨病早早亡故。多方打听知道这病症最怕风寒感染,外加进京赶考路途遥远,风餐露宿极为熬人,每年死在赶考路上的书生不计其数,多折腾几下,自己这位得了肺痨的侄儿绝对活不过三十岁。
等到陈觉病死在赶考路上,陈飞雄再以长辈名义,不远千里去收敛陈决的尸骨,既能在这潘龙镇十八乡内外博得一个大好名声,又能趁机将陈觉名下祖产自然而然过继到他这个唯一的长辈名下。
如此一来,就有资本去应付金家提出的刻薄要求,为长子谋个官身出路。
这算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
若是没有陈觉这个地球穿越来的灵魂鸠占鹊巢,恐怕这会儿已经被这老谋深算的陈飞雄得逞。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陈飞雄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他刚才接待的“陈觉”已非他熟知的那个只顾读书考举的乖巧侄儿。
“六次赴京,都是平安归来。”
“看来我这侄儿的命数未尽!”
“不过我身为他亲伯父,又不能将事情做的太绝,那样在外人眼中吃相就未免太难看了些……”陈飞雄靠坐在了书房的太师椅上,戴着翠玉玉扳指的左手不停地敲击着桌案。随后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长子,陈飞雄摇头轻叹了一声,眼中闪过几分厉色,显然是心中有了决断:“礼儿,你的婚事为父会处理的,再稍等些时日即可。”
“对了,晚些时候你去镇上请刘郎中来一趟,就说你母亲偶感风寒需要上门问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