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就连在帐外偷听的殷禹也不禁好奇起来,同时一颗心悬在半空。
因为李世民接下来说的话,将决定了此次谈判的成功与否。一旦失败,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世民径自取过手边的酒壶,满饮一杯酒,见突利还没领会,只好往他左右使了个眼色。
突利旋即醒悟过来,道:“这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世民兄有话尽管说出来。”
李世民见他这样说了,也不好勉强,才点了点头,道:“当日老可汗派兄弟你助我父子夺下长安,如今,我大唐就不能助兄弟你夺下牙帐吗?”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上首坐着的突利在短促间脸色变了几番。
这对他来说可是公然谋反。无论在哪一个国家、哪一个部落都是死罪,怎么不让人心惊胆战?
突利端着角杯沉默了好一会儿,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李世民虽然坐在下首自斟自酌,像是完全不当一回事,其实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偷瞄着这个草原霸主,现在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决定突厥以及大唐的国运走势。
终于,半晌过后,突利倏地站了起来,笑道:“秦王这提议确实不错!”
这句仿佛双方意向已经达成的轻松话儿传到帐外殷禹的耳中,却不禁使他寒毛倒竖,如遭雷击。
因为他从突利的话里微妙地把握到了对方似有若无的一丝杀意,这是笑里藏刀,代表着两人之间的谈判已经彻底奔溃,再没有挽回余地。
李世民皱着眉紧盯突利不放,沉声道:“可汗这是什么意思?”
显然,他也同样感受到了突利那打算放弃合作的真实想法。
突利见对方既然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心思,干脆开门见山道:“秦王的话确实非常动人,使本汗都忍不住生出不切实际的遐想,只可惜……”
他叹口气道:“秦王既非大唐的太子,更不是皇帝,说出的话终究效力有限。事关全族生死,本汗确实不敢陪秦王你赌这一把。”
李世民双眸神光闪闪,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假使我当上大唐太子,可汗是否就依了世民所请?”
帐内帐外,殷禹和突利两人闻言俱是身躯一震。
华夏汉人不比突厥蛮夷,素来是礼仪之邦,兼且李世民在百姓中的口碑声誉一向极好。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尽管两人隐隐约约早已经猜到他有这个心思,但当下听他亲口承认仍是大吃一惊。
突利看着李世民,脸上忽然显露出一股缅怀之色,苦笑道:“我阿爹在世时,说我做事往往目光不够长远,我还怪他糊涂。现在看来,确实像你们汉人所说的知子莫若父哩。”
他虽然语气柔和,但帐外的殷禹听后却直感到头顶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似的,从头冻到脚。
忍不住浑身打一个冷颤。
另一边的李世民那自进帐以来一直面含春风的脸色也终于难看起来。
突利叹口气,转瞬离座起身,走至李世民几案前,笑盈盈道:“你我兄弟多年未见,还请秦王留下来小住几日。”
这一句话不仅代表着两人今晚的合作谈判彻底以失败告终,更表示突利已经不顾当日的结拜之情,要把李世民扣下。
这对于满怀诚意而来的李世民,对于泱泱大唐的秦王之尊而言,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哪想李世民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不怒反笑,起身抱拳道:“可汗盛意拳拳,世民自当从命。”
然而话音未落,蓦地从他黑袍内抽出一把东西,在灯火照耀下粼光闪闪,已经直刺突利。
突利因心中对那份兄弟情谊始终带点愧惭,故而刚才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不禁背侧过身去。
当下李世民遽然发难他还茫然不知,只听耳鼓中响起侍从的惊呼,同时他眼光扫到地上的黑影。
在那瞬息之间,竟然以多年战场杀伐磨炼出的反应,想也不想地侧身闪避。
然而这一下终究是慢了半拍,李世民手中的短剑已经刺到他的袍子。
刺喇一声,突利的后背及右臂当即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顷刻间涌出,染红了外袍。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帐内的侍卫根本无从反应,就连帐外的殷禹也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都反应过来了,突利的那两名侍卫已经怒喝着拔刀冲李世民砍去。
李世民一招失手,正要紧追上去再补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