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陈怀宣始终忘不了在地下停尸间的那天,一具早已经死去的尸体,其“精神世界”竟然顺着残留的不死气,诡异地传递出一缕只有他才能接收到的微弱信号。
它竟然出现了意识?
虽然意识很渺小,甚至能让那个前来检查尸体的“驿马”忽略其中的异常,但却依然让陈怀宣看到新生命“发芽”的希望。
“或许,那次的救治并不完全算是失败!”
“但原因是什么?”
“当初明明都已经断开了。”
“还是说,那种异常环境下,不死气在非受气者的身体里,可能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异变?”
如此想着,昏暗的地下室里,陈怀宣走到一块破碎的镜子前,轻轻地抹了抹镜子上尘封已久的灰烬。
里面映照的,是一张木讷、惨白、毫无血色的俏脸。
他摸了摸脸颊,除了皮肤冰冰凉凉的,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好像也看不出其它尸体与活人之间的差别。
“但毕竟有了意识,很难再将她当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惊悚的是,一具尸体,在被推入焚烧炉的前一刻,竟然缓缓地爬出了灵柩,然后主动藏匿到了一处废弃的地下室里,甚至几天内都未曾被人发现。”
“若非顺着残存的不死气,我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藏在这里!”
“殡仪馆的人找不到该尸体怎么办?”
“大概会被吓到吧!”
“蝼蚁尚且偷生……”
一边叹息,一边转过身,陈怀宣走上冰冷的台阶,用力地拔下门栓,继而推开了沉重生锈的门。
地下室上边的环境一片静谧。
黑夜早就已经无人走动了,只有远处挂着殡仪馆的牌子因为松动的原因,偶尔在微风中微微作响。
陈怀宣瞥了一眼,又偏过头,凝视着远处的黑色海岸。
黯淡无光的黑夜里,根本无法阻挡他的视野。
夜视功能?
不死气与生俱来的天赋?
如此想着,站在斑驳的墙头上,马尾与长裙随着海风摇摆,修长白皙的腿部线条与脚丫也若隐若现。
陈怀宣看了一眼沾染了灰痕的脚。
“身体遭遇侵袭时,可引动不死气蓄养血肉之躯,其治愈之力,堪称匪夷所思,但究其内在,却更专注于‘神’!”
“或许,随着不死气的丰度和厚度不断提升,最后哪怕躯壳被大卸八块,亦可能在不死气下滴血重生。”
“但若遭遇不可抗拒之力,从而导致躯壳彻底陨灭呢?”
“‘神’……又该何在?”
但眼前的状态,给了他另外一个答案。
不过是将“神”,重新注入一个新的躯壳罢了。
陈怀宣摇了摇头。
邪恶的味道!
算了,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辨别了下方向。
“好像是浪浪山。”
“浪浪山殡仪馆?”
“呵,真应了那句话。”
“有的人想走进去,有的人……想走出来。”
黑暗中,陈怀宣跳下墙头,朝着远处山下缓缓走去。
赤着的白皙小脚行走在砂砾杂草中,锐利的菱角割破皮肤的瞬间,会在溢出的丁点不死气笼罩下恢复如初。
浪浪山山不高,林不密,多低矮灌木,多梯田。
且每百米,便偶尔能看到有阴影在黑暗的田里微微晃动。
“嘎吱、嘎吱……”
渗人的声响从黑暗中的梯田里传来。
陈怀宣看了一眼,不躲不闪,甚至主动迎上前,且未经同意,擅自进入农田,取下了黑暗中那人形轮廓的衣物和沿帽。
不过是稻草人。
“借衣一用。”
他打算装扮一下驱动的身体。
毕竟,身上这身少女的装扮……实在是太扎眼了。
尤其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较为混乱的地方。
列岛之战后,北境诸国尸骸遍野,满目疮痍。
尤其是在大瘟疫的威胁下,大量的难民不得不顺着北部湾半岛,远渡刹马甘憎海峡,从而来到死海诸国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谋生。
篷国首当其冲。
而很早就作为蓬国第一大城市的陪都上章,偷渡而来的难民更是屡禁不止。
篷国二百六十八年,上章当局罕见地在浪浪山东部划分了一片隔离带,暂时充当着那些海外难民的暂住地。
俗称的归化区。
不过,因为历史问题,无论是京都,还是上章,其实一直都未曾真正承认归化这种行政片区的存在。
归化区也不过是一种约定成俗的叫法罢了。
“嘭——”
昏暗的环境里,瓶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了脆响,传递出老远。
乌鸦与野狗的叫声此起彼伏。
脏乱差,矮破小。
散发恶臭的街头,几个瘦弱的身影似乎正在围殴一名醉汉。
一副娇小的身影站在漆黑的黑巷口,默默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进入了深巷。
她来到了一处房门紧闭的民宅。
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后巷,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或许因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娇小地身影翻墙而入。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
院中杂草丛生,瓦砾青苔,犹如坟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