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
谢尔巴茨基老公爵坐于桌案后,书房内除他外再无另外一人。他虽然已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但看上去依然身形健硕,两鬓的银白也不过是为他增添了一抹岁月的魅力。只是此时此刻,他眉头紧皱,眉宇间压抑着重重忧悒。
他最小的女儿近来生病了,这病来势汹汹,从前几天开始更是昏迷不醒,连从彼得堡请来的名医都对此束手无策。
桌面上的咖啡已经失去了温度,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兴致喝上一口。
这几日,家里仆从哪怕只是自门外走过,都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公爵大人已经接连几日不曾露出半张笑脸,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怒老爷。
谢尔巴茨基公爵想着今天医生同他之间的谈话。
“公爵大人,您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吧。”医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悯。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向上帝祈祷吧。”医生叹了一口气。
书房的门被人撞开,谢尔巴茨基公爵恼怒地看向来人。
“老爷,小姐醒了!”来人惊喜地说。
……
乔安醒来的时候,那极具西式风情的装潢映入她双目中的刹那,她就知道自己又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一直近身侍候的女仆第一时间发现了乔安睁开了双眼,她低声念了一句“上帝啊”,就急匆匆地走出房间。
乔安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撑在床上的手臂,手腕纤细,带着大病后独有的苍白。
就在这时,一位四五十岁医生打扮的男子随女仆走进了房间,对方正是为谢尔巴茨基公爵家服务了二十年之久的家庭医生。
在家庭医生谨慎细致地为乔安做检查时,侍立在一旁的女仆已经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她轻声问:“您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乔安认真地感受了一下,然后说:“事实上,我感觉好极了。”
谢尔巴茨基公爵刚走到卧室外,就听到了这间寂静了许久的房间里终于再一次地响起了交谈声。
他不顾礼仪一把推开门,大步走进去,说:“我的吉蒂!你终于醒了!”
乔安问候道:“父亲。”
谢尔巴茨基公爵又问了一遍刚刚女仆已经问过的话,乔安不得不再次回复,她现在真的是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她除了感觉有些乏力,一切正常。不过任何人在床上躺久了,都会产生些许虚弱感,无需大惊小怪。
公爵听了后却郑重其事地对女仆吩咐道:“去厨房里吩咐,让他们准备一些吃的,白面包、帕尔玛干酪、去骨鸡肉、甜菜汤,都拿过来点。”
“父亲,我母亲呢?”
公爵说:“你母亲正在教堂里为你祈祷,这几天她快要被折磨疯了,不过我想她现在已经接到了消息,快回来了。”
乔安可以想象得出那副场景。
她是谢尔巴茨基公爵夫妇最小的女儿,在她之上还有两位姐姐,一位兄长。她的两位姐姐已经出嫁,而她这位唯一的兄长,在前几年意外去世。
她的哥哥在生前无疑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父亲从来无须操心他在大学里的学业。他的法语、英语、拉丁语如同母语般流利,教导兄妹四人绘画的家庭教师更是对他喜爱有加。他不仅是父母眼中优秀的儿子,更是吉蒂眼中完美的哥哥。他会带着最小的妹妹在家庭教师看不到的地方玩闹,当妹妹渐渐长大,他则乖乖地充当妹妹笔下的模特,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可惜的是,就在父亲为他踏上政坛铺路的时候,一场突然起来的变故让他回到了上帝的身边。
几年过去,公爵夫人这才忘记当初的阴影。
她几乎把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小女儿吉蒂身上,眼看小女儿就要成年,距离正式步入社交界的那一日越来越越近,她发誓要看着她成婚生子。
如果这个时候,吉蒂也像她的兄长一样因病而逝,乔安毫不怀疑公爵夫人真的会因此发疯。
谢尔巴茨基公爵看向家庭医生,询问道:“怎么样?”
已经为乔安做完检查的家庭医生对谢尔巴茨基公爵说:“公爵大人,我不得不说这真是医学上的奇迹。”
公爵见家庭医生眉眼轻松,不见之前的凝重,就知道结果让人欣喜。
不过为了不打扰到乔安休息,公爵还是同家庭医生一同走出房间,出去谈话。
在他人都离开后,乔安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
吉蒂·谢尔巴茨基。
这是她这一世的名字,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她自身的记忆与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混杂在一起,她从中又挑选出了几个极具代表性的名字,种种讯息穿珠引线般结合起来,她已是明白了自己这是来到了哪个世界——
正巧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乔安说:“请进。”
接着,就见一个年轻的贵妇人带着一位女仆走进来,女仆手上端着一张托盘,上面摆放着各类吃食,她把托盘在房间里放下,就贴心地离开了。
乔安看到这位留在房间里的女性,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