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得那么近,呼吸都混在了一起,唐浩初的身体不由轻颤了一下,郑锐霖立即感觉到了,但他并没有停止亲吻,也没有把唐浩初放开。郑锐霖整个人都散发出温柔又危险的气息,唇舌吻遍了他唇齿的每一处,痴迷得像是只有今天再也没有明天一般。
——那种从心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爱意时刻在心里不断翻涌,像澎湃的巨浪。他已经喜欢对方到如此地步,连自己都难以想象。
唇舌相交,缠绵的亲吻和暖暖的拥抱都很舒服,唐浩初忍不住轻哼出声,身上腾升起说不出的热度,连脑子都不由得有些迷糊。而郑锐霖掌心的温度变得越来越烫,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唐浩初感觉要被烫穿了。
像是被这滚烫的温度给唤回了神智,唐浩初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郑锐霖的手腕,但他的手实在是虚软的没什么力道,根本就阻止不了什么。
但郑锐霖还是因这毫无力道的阻止停下来。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浅浅的亲吻对郑锐霖来说已经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恩赐和安慰,何况心上人现在脆弱得就跟纸人似的,让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手稍微重点都怕折了。郑锐霖轻轻地舐去唐浩初唇瓣上的津液,又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眼尾眉梢,最后像狗一样用鼻尖蹭唐浩初微微皱起的眉心,想让它重新展平。
唐浩初乖乖松开了眉头,睫毛也停止了抖颤,但唇色明显因刚才的亲吻而有些红肿,苍白的脸色也染上嫣红,泛起水光的墨玉般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大概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或者光天化日之下做这样亲密的举动,表情还带着特别惹人疼的羞涩和不安,以及说不出的委屈和茫然,让郑锐霖怎么看怎么爱。
“浩浩,我告诉你一件事。”
郑锐霖用异常幽深的眼神望着唐浩初,哑声道:“这是一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声音越发嘶哑,表情也变得越发认真和灼热,似乎不想让唐浩初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竟抬起手覆上了唐浩初的眼睛,“我爱你,非常爱你。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对你的爱究竟有多深……”
唐浩初感觉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抓了一下,分不清究竟因为郑锐霖语气里的认真和深情,还是仅仅因为他言语里的内容。当郑锐霖终于把手移开的时候,唐浩初看到了郑锐霖眼底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爱欲和占有欲,竟浓到骇人的地步,似乎能将他穿透。
那眼神让唐浩初恍然间觉得自己再次看到了霍彪,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到白头。
怕唐浩初着凉,郑锐霖给他放水洗了个热水澡,自己只简单地把被水淋湿的衣服换掉就弄晚饭去了。平常工作日的时候由佣人做饭,但周末的时候都是由郑锐霖亲自动手,他在厨房里忙东忙西,没过多久就张罗出了两荤两素和一份甜点,汤锅里还煮了一份浓香的骨头汤。洗完澡的唐浩初见汤好了,主动走过去帮忙盛汤,郑锐霖立即一脸紧张地叫停:“我来我来,你坐那边等着就好了,小心别烫着手。”
于是唐浩初乖乖地坐在饭桌前等,坐姿非常端正,就像幼儿园里等待老师发小红花的小朋友。
郑锐霖爱他以前孤傲冷淡的样子,也爱他如今无辜安顺的样子。那么乖,那么惹人疼,眼睛清透的像第一次踏出森林的幼兽,时刻都能让他的爱意鼓胀到无法自控。
饭菜很快摆好了,郑锐霖的厨艺意外的厉害,就像削苹果的功夫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练的,每道菜都很好吃。
“每次想你想到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会去厨房做菜。一来能分散注意力,二来想着以后能够做给你吃,第三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你吃我做的饭时的样子。”这话说得轻飘,其中的孤苦却只有郑锐霖自己知道,但郑锐霖脸上是笑着的,“……现在终于看到了。”
唐浩初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会说话,眼里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歉疚之色,而郑锐霖不需要听他说话就能立即读懂他的眼神,脸上的笑变得更柔更浓,“乖啊,你又不曾做错什么,没有任何地方需要觉得歉疚。——唯一的错就是太好了,让我这样爱你。”
这些日子除了无微不至的照顾,郑锐霖似乎要把一辈子的情话都宣之于口,好几次都让唐浩初听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红了耳朵。粉红又莹润的耳朵可爱极了,郑锐霖看在眼里,简直想把他整个人都抱进怀里亲亲揉揉。
除了棉花糖机和夹糖果机这种小孩子喜欢的东西,郑锐霖还带着唐浩初玩了青少年非常喜欢的一款网络游戏。唐浩初一开始不觉得好玩,但在郑锐霖的引领下慢慢找到了乐趣,他又是做任何事都专心致志的态度,开始每天准时上线,刷副本打怪练级,认真的架势和做实验时一样。
郑锐霖玩得早,等级自然比唐浩初高,操作又溜,花钱也阔绰,在游戏里算是很多人追捧的大神。他其实对游戏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是想陪着唐浩初玩,想让唐浩初开心。
玩游戏时的唐浩初终于像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了,不再是手术室或者实验室里高冷淡漠不食烟火的样子,而是和其他年轻人一样,热衷这些有趣好玩的游戏,偏爱甜点和零食,不愿意好好吃饭,不喜欢拘束和死板。
都是年轻人,组团刷副本的人会很吵闹,音响里时常传来各种大呼小叫,只有唐浩初从来不说一句话,所以也没有人找他搭讪。郑锐霖的账号倒是有不少人找他,——这晚他给唐浩初煮夜宵的时候,汇报公事的秘书打了电话过来,待唐浩初反应慢半拍地走到桌子前拿起手机,已经耗时太久而自动挂断了。唐浩初正准备把手机给郑锐霖送过去,看到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信息框,正是曾在公会里看过的女性id,名字叫超能小仙女。
因为文字信息的语气略带亲昵,唐浩初莫名升起一丝好奇,点开了弹框,手指往下一滑便看到了之前的聊天记录。最早的几条全来自于‘超能小仙女’,各种软磨硬缠地求大神带她上分。发了好几条,郑锐霖的id‘堂堂正正’才言简意赅地回了五个字:要通过考核。
超能小仙女:什么考核?我一定会努力哒!
堂堂正正:你中学时数学最高多少分?
超能小仙女:我最怕数学了,我数学特别差……
堂堂正正:看来你智商不行。语气紧接着就骄傲起来:我心上人的数学次次都满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么毒舌的尬聊恐怕没有哪个女孩子还能坚持下去,这位超能小仙女眼下还能再找过来,也的确很符合她id里的超能两字。当然更超能的还是唐浩初,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将整个游戏彻底摸透了,操作起来无人能比,游戏在他眼里也完全失去了兴趣。
郑锐霖也跟着放弃了游戏,开始想办法带着唐浩初玩一些户外游戏,也好让他运动一会儿。可唐浩初做什么运动都嫌累,于是运动就变成了晒太阳。
秋天的阳光特别暖,晒得人从头到脚都暖融融的,心情也异常舒适。郑锐霖这两日事情比较多,中午没能赶回来陪唐浩初吃饭,下午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只见唐浩初就在他之前陪他晒太阳的地方午睡,气息又浅又平稳,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似乎沉浸在一个安宁的梦里,神色没有一丝防备。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如玉的脸庞和绸缎般的乌发上,反射出点点金光,无比耀眼动人。郑锐霖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沉睡的脸,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还在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跟着爷爷去唐家,就看到多日不见的小家伙蜷在后院的躺椅上睡得香甜。小脸粉扑扑的,像一只喜欢晒太阳的小白猫,阖着漂亮的猫儿眼,随着时间移动的阳光直射在他的眼皮上,让他忍不住伸出手为他挡光,直到整只手酸到发麻也没有放下去。
郑锐霖不由伸出手,浅眠的唐浩初就在这时惊醒了。
他似乎还有些弄不清眼下的状况,神色迷迷糊糊的,眸子里犹带着氤氲的水雾,有些茫然地看向郑锐霖。他们的距离是那样近,以至于郑锐霖可以清晰地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青年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初生小鹿般动人,任谁看着都会动心,郑锐霖将手继续朝他伸过去,拇指轻轻抚过他的眼尾,然后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一切美好的像梦境。
这样美好的日子却没能一直持续下去,——秋季转眼过去,冬季很快到来,唐浩初的病情开始在冬季出现反复甚至恶化。
他的身体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所以药物的作用越来越弱,阴郁的情绪如恶灵般卷土重来,吞噬他的精神和活力。深冬越来越寒冷的温度和越来越短的日照时间让他停止了散步和晒太阳,只管整日整日地蜷在床上,或者独自抱膝坐在窗边,神思倦怠而恍惚地维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穿衣镜里照出他纤细的身影,他无声地看着镜子,仿佛在看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他甚至忘了时间,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只在每次服药后的那将近一个小时里能重新燃起希望,在药物作用下产生一点虚浮的愉悦感,并在药效一点点褪去时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多么糟糕,然后花上一下午甚至一整晚懊恼自己的行为,再陷入更深的抑郁里。就算有郑锐霖的陪伴也无法入眠,白天更是难以补眠,身体疲惫的像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到筋疲力尽的骆驼,沉重的行李压得他喘不过气,干渴燥热到极限,喝再多的水也无法缓解。
四周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佣人们全都轻手轻脚地怕吵着他,他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有很多声音在吵,直到郑锐霖推门进来。
唐浩初听到了郑锐霖的脚步,但他不想动,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会任何人。他尽最大的努力转头看了郑锐霖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也没有一丝波动,但郑锐霖知道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郑锐霖每天都努力地和他聊天,把最近工作上的趣事都说了个遍,还聊了娱乐圈里的新闻,最后说到了吃的。
“对了,我单位附近的那家日料店,就是上次给你带了鳗鱼饭你说不好吃的那家,现在关门了,变成了甜品店。听他们说里面的布朗尼蛋糕做得很好吃,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唐浩初终于动了动,——没有动头,只微微动了动眼珠用余光看向郑锐霖,并小声开口:“那个鳗鱼饭真的很难吃。”
其实是因为他那段时间刚刚开始服药,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望着他认真到委屈的眼神,郑锐霖心里又疼又软,又道:“月底我可以请一个星期的假,我们出去玩怎么样?国外一时半会去不了,但国内的任何地方都可以,你想去哪儿玩?”
唐浩初非常难得地再次给予回应:“我也不知道。”过了好久,才说:“……我想去海里。”
“好啊,”郑锐霖没注意到唐浩初说的是去海里而并非看海,只顾着为他的再次回应而高兴,“怎么想到要看海?我以为你更喜欢有历史韵味或者民族特色的古城,会有很多好吃的……”
“那里只有鱼,没有人。”唐浩初又是很久才出声,语气甚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向往,“海底一定很安静,很美……”
郑锐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曾听爷爷手下一名大校讲起他自杀的战友。他说他们关系非常好,一起上过前线,一起执行任务,闲暇时候一起去玩无氧潜水,甚至能潜到一百米。但是有一天对方下水之后再也没上来,永远留在了那片海里。
“后来我才知道他因为战后应激障碍而引发了抑郁症,一直在暗中吃药。”那名大校的语气变得非常低沉,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悠远,“海里真的很美,安静的像另一个时空,让人从身到心都异常轻松。有时候我都会想着要是一直待在海里也不错,不用思考,不用烦恼,不用管岸上的一切。可能他那天也是这么想的,明明带着氧气瓶,里面的气却始终都是满的,一点也没有用……”
郑锐霖猛然看向唐浩初,甚至能听见他脖子扭动的咔嚓声。深埋在心底的紧张不安一下子被全部唤起,让郑锐霖觉得周身恶寒,手脚发冷。
他开始时刻看着唐浩初,时刻注意他的动静,不敢合眼休息,不敢放他独自在房间或浴室呆太久。他怕自己不看着,一转身的功夫对方就要离开了,心头仿佛有根线,紧紧地系在唐浩初身上,于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脏。
他不能一个人走,他也不会放他一个人走。——共挽鹿车归乡里,不管去哪,他都不能让他一个人。
医生给唐浩初加大了药量,导致他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被郑锐霖养好的食欲重新变糟,体重也跟着锐减,郑锐霖看着他,觉得他轻柔安静的像一片羽毛,甚至会怕自己呼吸稍稍重一点便会将他吹走。
唐浩初不愿意吃饭,郑锐霖便把唐浩初抱在怀里一点点喂,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哄小孩一样张嘴发出‘啊’的声音,引导他跟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