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抵达樊府后,谢九霄率先下马了车,车夫将贺礼搬运至内,谢九霄年纪虽轻,但也知事情轻重,与人客气寒暄着。
今日樊家婚宴异常热闹,樊捷任礼部尚书以来一直勤勉,就连新任的侍郎办事都漂亮利索,更何况,如今暂执政的东宫,其太子妃与樊家姨娘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场庶子的婚宴,表面上是给新任礼部尚书面子,实际上最大的面子确是东宫。
谢九霄转了一圈,与樊士元客套一番,不一会婚宴便开始了。
此时刚刚黄昏,庭院内廊下皆是热闹非凡,府门口锣鼓喧天,炮仗不绝。
谢九霄不知与谁正在酒桌上说着话,陆乘风远远看着,见他与人碰杯得体的微笑,心中暗自揣摩着谢允谦的用意。
这真的是谢允谦想要的吗?还是身在世家避不过的劫数?谢九霄现在就算再悠闲,再恣意妄为,终有一日也要像这些人一样,像她一样带上一层厚厚的面具。
陆乘风眸子微暗,又羡慕又惋惜,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痛。
现在的谢九霄就像是七年前的她,毫无惧怕任性又洒脱,那是少年人独具的气焰,是谢家的底气在支撑,才造就了惊艳燕京城的谢岑。
正出神间,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陆乘风回头,是一个圆脸的陌生姑娘,看衣着打扮,像是个丫环。
“你是陆乘风吗?”
陆乘风点头,无言看着人。
丫环道:“有人找你。”
陆乘风视线扫了一眼庭院,有些不确定,说:“何人?”
难道是胡伯伯?
丫环摇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说:“从这走到走廊尽头,人就在亭子里。”
陆乘风狐疑一瞬,便顺着丫环说的地方走去。
樊府她不是第一次来,大致知道路径,刚进凉亭便觉不对劲,陆乘风一时大意,身上被吊在亭梁上的一阵红色粉末撒个正着,接着身后便传来一阵讥笑声,三名华衣女子看着她狼狈模样掩嘴偷笑。
其中一人道:“哟,这不是那个谢府的陆乘风嘛,没想到居然是个丑八怪啊!”
陆乘风衣裳上红绿交杂,脸上也一片红,远远看去就像是浑身涂满了嫣红脂粉,一眼就忍不住令人捧腹大笑。
陆乘风木然看了一眼亭外几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擦着脸,她不言不语,那几人却不乐意了,走到跟前,两人围着其中一名十八九岁的姑娘,说:“陆乘风,还不快跪下!这可是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秦若薇?
陆乘风将脸擦了个大概,淡淡道:“陆乘风见过安阳公主。”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对公主不见礼!别以为上次有谢二公子护着你,你就无所顾忌不将公主放在眼里了!”
原来是特意为上次来寻她晦气的。
陆乘风垂下眼,福了福身,说:“陆乘风见过安阳公主。”
“你跪下!”
陆乘风身子一顿,说:“今日是樊府婚宴,不用行跪见礼。”
秦若薇微抬下巴,目光有些不善:“不行跪见礼,可不包括你这个婢子,陆乘风你好大的威风,胆敢藐视我!”
陆乘风知道她们是故意找茬,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说:“陆乘风见过安阳公主。”
秦若薇眸光微闪,走到她跟前,说:“你勾引谢岑?”
陆乘风道:“我只是一个丫环,不敢勾引少爷。”
秦若薇故意不唤人起来,想要将人折羞个彻底,不满的哼了一声:“我警告你,你要是胆敢对谢岑动什么歪心思,你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陆乘风低着头不语。
秦若薇满意了,正要叫她起来,忽然发觉自己足尖鞋面上沾了一点粉末,她蹙眉命令道:“给本公主将鞋擦干净!”
陆乘风眼眸掩在微动的眼睫下,看不清神色,依言用袖子擦了擦,可她衣袖上全是粉末,这么一擦,那一只鞋彻底的花了。
秦若薇怒得一脚踹去:“你故意的!”
她这一脚来得仓促,用了几乎十成力,陆乘风就跪在凉亭边缘,被一脚踹得滚到了台阶下。
陆乘风暗自咬牙,面色却还是异常平静,她正要起身,忽然一双手伸到她面前。
那是一双男子的手。
陆乘风抬头往上看,视线攀过浅色衣袍,腰间坠玉,赤色腰封,然后看见了一张如玉般的脸。
那是一张很难形容的脸,他整个人像是一块夺目又自行收敛光的美玉,温润尔雅亦气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