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可以安心地去死了吗？”

对方并没有像之前在第三封印中那时一样透露着不正常的狂躁气息，反而流露出了高度的理智，像是在做临终关怀一样解答了光的困惑。

关于她是谁，目前的合作对象，以及后者引发的异世界召唤事件。

但更多的疑问正从胸口涌现，几乎要堵塞住咽喉。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挣脱越来越收紧的束缚，“两个世界的撞击……跑到异世界之类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为什么回来后会和那种人在一起？”

正因为理论上是一个人，所以她才更加接受不了。

“是为了小武哦。”

从外表比自己成熟的女性口中听到常用称呼的感觉分外怪异，堀凛光……为了以示区分，光决定叫她异界光，异界光笃定地说道。

“为了自己的生存，莉莉丝主动踏进了世界原本编写好的剧本。”

她甩了甩连接在盔甲上的尾刃，像是抖动被捏住七寸的蛇类骨架一样震散了堀凛光的反抗，“就像勇者需要魔王、英雄需要恶龙一样，世界意识也需要提供‘被打倒的对象’帮助选定之人成长，她担任的反派角色就是这种在大结局前不会死掉，甚至能和主人公分庭抗礼的定位。”

“告知上原佑一他所需要的知识，中途派人跳出来宣告归一会的存在；把那個平胸吸血鬼一家卷入其中；引发超能力者的骚乱；让我去促使眼镜妹回归神话，以及像现在这样对你讲述计划的全貌，都是为了能参与进棋局的努力，这就是计划的第一步……”

“我不是想问这个！”

语气比想象中更为激烈，因此出口后连堀凛光自己都吓了一跳，“你难道要说这都是她被逼无奈做的吗？不要拿小武当借口！”

她悲痛地望着和自己近似的脸庞。

“当然不是，就算没怎么具体涉入她鼓捣的那个组织，凭感觉我也能知道那家伙不是好人。”

出乎意料地，异界光认可了另一个自己的说法，“但是，等计划的第二步完成，属于她的新世界建立之后，我们就可以沿着原来的轨道生活下去了。不会再有莫名其妙的穿越和车祸，小武也不用背负奇怪的命运，不会遇见魔法少女或者别的东西，一直两个人像以前一样升入大学……到时候我想当轻小说家把自己在异世界的经历写出来呢，你觉得怎么样？肯定认为很棒吧？因为你就是我啊。”

光只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是怀着威胁或是调笑的语气说出来那已经算好了，但对方是真的露出了憧憬的表情，想要改写到今天为止所有发生的故事。

更可怕的是，她并非不能理解。

在第二封印和星川葵刀剑相向的时候，想要用无形的锁链再次束缚住自己的青梅竹马的时候，难道她没有类似的想法吗？

只是去往异世界版本的她付诸实施了而已。

“你已经……堕入了黑暗面。”

不知不觉间，堀凛光拾起了自己常用的说话方式，“这么想要见到小武的话，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去见他不就可以了吗？！”

伴随着轰地一声，少女被重重地砸进了地面，制造出一个人型的凹坑。

巨大的冲击从背部传来震动骨骼与内脏，缠绕着她的尾刃松开收回，异界光重新拔出了剑刃，充满恶意地盯着对方狼狈的身影。

“不要说得那么轻松！”

她双手按住剑柄，将其驻于身前。

“相遇告以别离，以前的梦想被现实粉碎，孤独一人在那个世界……好不容易回来之后，却发现想要见到的人都没有为我的离开感到难过。”

异界光呢喃着浸泡在昏暗的情感中的话语，“我以为你是假冒者，是我的代替品，但其实我才是历史之外的游魂，仅仅是一种没有化为现实的可能——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年，你们却还停留在原地，在他看来，你才是堀凛光！”

“我要怎么去见面？！怎么解释自己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不行的，做不到，必须矫正错误，将这段时间彻底抹去，一点不剩，再回到那个时候重新开始。”

趴在地上的堀凛光咳嗽几声，平复了因撞击而紊乱的呼吸。

“借口……”

对方失态的时候，反而让她更确定了两人是同一个个体，真是可笑。

光支撑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重新站好：“你只是胆小而已。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不敢去追究真正的结果，所以想用别的理由建立能将别人留在身边的关系，一旦遇到挫折就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博取关注，希望能得到唯一的注视——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

面容微微扭曲的异界光突进到了她的前方，挥剑斩断刚刚新生的圣剑，空着的左手紧握成拳，陷入幼化版本自己的腹部。

胃液和腥甜的液体在涌上来之前被强行遏制，她的躯干如同被击飞的桌球一样弹射了出去，第二次撞击到紧闭的门扉之上，像是挂画一样滑落下来。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天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仿佛垃圾一样被甩到了堀凛光的身边，摊开到写下字迹的一页。

这是最后一道封印中，以光的口吻写下的日志。

“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很开心吧？终于见证到了超自然的力量，幻想成真的感觉很愉悦吧？”

异界光勾起嘴角，露出这个世界的光很少做出的带有嘲讽意味的微笑，“我嫉妒你夺去了我本来应该经历的时间，但你自己呢？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胆小？找四个地方藏好回忆录，等重温一遍过后约到初中的天台上送出最后的表白信？想出这种主意的那时候的我也太蠢了吧？车祸之后你甚至连提起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了，还想着可以再拖一会儿，现在呢？”

她恣意地嘲笑：“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人在眼前成为恋人的感觉如何啊？如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吵死了！”

堀凛光充满怒火地握紧了拳头。

疼痛仿佛远离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涌上来的力量。

“你说的没错，是很可笑。”

她回想起了在千代市被扭曲的前一天发生的事，比如补作业，上门的魔法少女，由过去的旧物引发的回忆，在窗边看到的拥抱的两人……以及那封未曾寄出的信。

群星凝结之柱、歌剧奏响之所、恶龙守护之窟、山巅屹立之城……这些名字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幼时的狂想而已，被扭曲成所谓的四重封印，恐怕是眼前这个去了异世界后脑袋坏掉的自己的恶趣味吧。

“既然很可笑——所以到底有什么值得嫉妒的啊！”